即使是設計風格最純粹，最不愛考量市場因素的時裝設計師，都未必會自詡為藝術家。藝術即藝術，高級知識分子的領地，并非以市場為主導;時尚即時尚，滿足人們對美與奢侈的虛榮心。然而，純粹主義者的這番論調在今時今日似乎越來越站不住腳了。

 

    今年初在倫敦邦德街新開張的 Louis Vuitton旗艦店里，擺放著 Michael Landy的動態雕塑，Damien Hirst設計的印花醫藥箱，以及村上隆設計的手袋，又一次駕輕就熟地向世人展示了時尚與藝術這兩個截然不同的領域之間是如何互利互惠的。再看看米蘭的 Prada基金會贊助了多少本世紀最具創意的當代藝術品。Muccia Prada和她的丈夫 PatrizioBertelli清醒地意識到：如果時尚在現代社會舉足輕重，那么好的藝術品更不在話下。將兩者結合起來向外界推廣，將極大地提升品牌的實力和地位。

　　
    藝術界和時尚界人士之間的相互探索正在變得更加頻繁和深入。正因為如此，才有了英國皇家藝術學院正在舉行的這場名為《意識：時尚與藝術的雙重身份》的展覽。它集中展示了當代藝術家在時尚領域的表現，以及某些把時裝當作藝術品來創作的設計師的杰作，從美國女攝影師和藝術家 Cindy Sherman造型多變的自拍照，到 Gillian Wearing以警服為主的制服系列。展覽至少道出了這樣一個有力的事實——時尚與藝術之間的跨界合作并不只是迎合消費社會的產物。

　　
    以英國藝術家 Grayson Perry為例，2004年他創作的“藝術家長袍”一度引起了極大轟動，為兩個領域的跨界合作開了先河。由他喬裝的師奶“Claire”則成為了時尚圈里的經典形象。藝術圈里那些自詡時尚的人，都因他的作品而收斂了囂張氣焰，原因從他的作品名《BoringCool People》里可見一斑。而他 2009年在倫敦展出的另一件作品《The Walthamstow Tapestry》里，以“麥當娜手持 Chanel2.55包，頭裹 Hermes絲巾的形象”諷刺那些時尚受害者。Grayson說：“也許麥當娜自己也知道，在消費的快感過去之后，內心其實一片荒蕪。 ”

　　
    正如助理策展人 Edith Devaney所言：“本次展覽扎根于許多當代藝術家對服裝的當代社會角色的藝術化探索。他們的創作題材不受限制，媒介形式多樣。過去，藝術家不敢在媒介運用上有什么突破。而現在，跨界創作已經稀松平常。”而現今的時裝設計師也紛紛玩起了純藝術的時裝創作。Helen Storey就是這么一位藝術家化和科學家化的時裝設計師。她的最新作品是一些純手工制作的裙子，采用了一種用酶制成的面料，這種面料水溶性很強，她把這一特性稱作面料的“自毀性”。前不久，她把這些極度脆弱但異常美麗的裙子懸掛在絞架上，然后慢慢浸入水中將其分解，并解釋說：“此舉是一種藝術隱喻，讓我們得以關注這樣的問題：為什么在眾多行業里，唯獨時尚業在諸多問題的探討與解決上有如此多的障礙?時尚是當代社會交流的重要力量。我花了三年去制作這些裙子，然后在 15秒內將它們溶解掉，想以此獲得公眾的關注，并打開一個關于‘未來如何運用日益稀缺的資源’的話題。還有什么比立即解決上述問題更重要的呢? ”

　　
    回眸 1990年代中期，英國藝術運動還處于起步階段，但伴隨著英倫搖滾的風生水起，兩位年輕的時尚設計師Hussein Chalayan和 Alexander McQueen讓整個世界為之傾倒。相比于常規的 T臺發布，他倆的發布會更像是裝置藝術展覽，而這并不僅僅是嘩眾取寵的營銷工具，更立場鮮明地呈現了設計師的個人風格。

　　
    在他們的時尚觀里，時裝設計的主題應聚焦于當代的文化課題，而不僅僅是討論下一季流行的顏色或裙長。Chalayan說：“上世紀 90年代中期，McQueen與我非常厭倦當時的設計，于是決定另辟蹊徑。那是一段迸發新能量，新事物蓬勃發展的美妙時期。 ”

　　
    如今，Chalayan除了每年在巴黎時裝周上發布兩個女裝系列之外，也以一位杰出的藝術家身份，向全世界的收藏家銷售限量的裝置、電影和雕塑作品。

　　
    今年年初，Chalayan對《獨立報》說：“我可能會一直研究藝術。早年的藝術學習對我的思維方式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當年的圣馬丁學院比今日開放得多，科系之間聯絡緊密。雖然我學的是時裝設計，但各個系的學生都混在一起，互竄工作室，我切切實實地感覺自己是在藝術學院上學。 ”

　　
    Devaney這樣評價 Chalayan：“他是時裝設計師里的佼佼者，他的思維方式和獨創力可媲美藝術家。他有著非常復雜的想法，而在他的作品里你可以清晰地看到建構這些想法的思維脈絡。 ”

　　
    日本的傳統儀式是 Chalayan2011年春夏系列的靈感來源，而他針對這次的展覽設計出的一襲長裙則是從有 300年傳統的日本文樂木偶戲里尋找的靈感。比起成衣系列，這條長裙的設計較少地考慮了市場因素和實用性，更為藝術化。

　　
    McQueen的設計也深受當代藝術影響，廣采 MarcQuinn、Joel-Peter Witkin、Sam Taylor-Wood、theChapman Brothers等藝術家之所長，并與后兩位合作過多次。他生前的最后一個系列是他對藝術與時尚做的最痛苦的一次磨合。他參考了一些被他奉為圭臬的大師的杰作，其中包括 Hieronymus Bosch、Hugo van der Goes、Jean Fouquet。數碼印花技術在布料上重現了 GrinlingGibbons的哥特木雕和拜占庭式的華麗圖像，Mcqueen用這種面料編織了精美絕倫的服裝。

　　
    McQueen同時也是一位出色的行為藝術家，此次展覽將聚焦行為藝術是如何影響他的時裝設計。最能體現這一點的莫過于他的 1998年秋冬系列“Joan”。伴隨著火焰的劈啪聲，模特們行走在熔巖狀的 T臺上，穿越火圈。

　　
    McQueen癡迷于藝術品收藏，他曾說：“我將古典藝術與現代藝術相結合，糅合弗萊芒畫派的大師之作、Chapman Brothers的作品和 Sam Taylor-Wood的作品。 ”

　　
    那么，他是否將自己視為一位藝術家呢?雖然人們早已給他套上了這樣的高帽，但是他的觀點卻很務實：“我一直都很認同英國藝術的理念——先樹立一個概念，再將它普及到讓更多人可以接受的程度。但是，我也喜歡給人們做衣服，我希望我設計出來的衣服被人穿在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