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編舞家黃翊的《身.音》中舞者令人驚艷的魚骨裝,到去年與黃翊合作“第二層皮膚”實驗計劃中舞者身上鼓漲收縮、不斷變形、令人驚嘆的“服裝裝置”,這些創意的發想者,正是近來備受矚目的劇場服裝設計師楊妤德。不甘于單純為時尚做設計的她,很早就決心走上劇場服裝設計之路,練就一身扎實的實務功夫,而且挑戰編舞家的傳統思維,在與黃翊的合作中,讓劇場中的服裝“不只是服裝”,也是創意洋溢的“軟雕塑”,展現了更多層次的表演美學。
人物小檔案
▲ 實踐大學時尚與媒體研究所畢業,研究題目為《舞蹈下服裝空間之流動表現》。
▲ 近年舞臺服裝設計作品:《身.音》、《SPIN》、《浮動的房間》、《詩剝裂》、《大神魃》等。
▲ 去年十一月與黃翊共同創作,發表“第二層皮膚”實驗計劃。
最近網絡上流傳著一段影片,畫面一開始,一塊灰色大布覆蓋在兩名舞者身上,當舞者與布料之間的空氣被抽干,布料吸附在舞者肌膚上,雕塑出臉龐與軀體的輪廓;一群緊貼著墻面的舞者緩緩滑落,在墻上留下手、腳和身體的印記;宛如安全氣囊般的服裝,從舞者的背部開始,慢慢地充氣膨脹竄出;鼓衣的機械裝置,藉由身體律動感應,自動敲擊發出聲響;一名舞者穿越一道布繃的墻面,墻隨即倒下,服裝設計走上舞臺,用剪刀直接將布面裁出一套衣服,舞者接著開始旋轉,另一人拿著吹風機對著飄揚的裙擺,布料逐漸顯現不同的顏色層次。這是去年十一月,編舞家黃翊與服裝設計楊妤德合作的科技藝術實驗計劃“第二層皮膚”,不同于過去服裝只是“服務”舞蹈肢體的展現,這場由服裝為概念核心主導,結合舞蹈、動力機械裝置、高科技媒材的呈現,開啟了身體與服裝對話的另一種可能。
不是聽話的乖學生 一心走劇場服裝設計
這不是我第一次注意到楊妤德這個名字,二○○八年云門舞集2《春斗》的傳單上,舞者身上穿著的那套造型奇特,未來感十足的魚骨頭裝,即出自她的設計。“如果服裝就只是服裝,那好boring(無聊)喔!”楊妤德說。事實上,從就讀臺南家專服裝科開始,楊妤德就不是個聽話的乖學生。課堂上老師要大家尋找時尚設計的素材,她從非洲難民的圖片找靈感;當大部分同學的寒暑假都選擇在時裝領域實習,她卻只身北上參加劇場研習營,一心想學舞臺服裝設計。“因為知道自己對舞臺服裝的興趣大過于時尚設計,畢業展的時候,我從布料下手,經過加工制作,創作出一個裝置作品,結果是被老師罵到臭頭。”這個在老師眼中看來很另類的作品,卻吸引來許多美術系同學的目光,在尚未流行“跨界”這個時髦詞匯的當時,楊妤德的作品就有十足跨界的元素和潛力。
家專畢業后,楊妤德在劇場資深服裝設計師林璟如的工作室當了兩年助理,之后更有三年的時間,在云門的技術部門擔任服裝管理,豐富的實務經驗,讓她相較于其他劇場服裝設計,除了制作技術上的駕輕就熟外,更能掌握從設計到執行的各門環節,尤其自己設計的作品,多半不假他人之手。“出社會后,發現學校教的根本不實用,我還自費到統領百貨樓上學打版;和璟如老師工作的那段時間,我幾乎涉獵了各種表演藝術類型的服裝制作,學習到了學校沒有教的技術,以及如何操作不同舞臺距離的服裝。”后來進入云門,楊妤德不只做一般服裝管理所做的縫制修補工作,還一肩扛下當時即將上演的《水月》的服裝制作,甚至與葉錦添共同擔任黎海寧舞作《太陽懸止時》的服裝設計。
創意被編舞家“槍斃” 一度懷疑自己
二○○六年,楊妤德離開云門,展開獨當一面的服裝設計生涯,然而這條路并不如想象的順遂。對大多數的編舞家而言,舞者身上的衣服是為了讓觀眾看見肢體的線條,楊妤德的設計試圖挑戰、改變這個想法,卻常常被編舞家“槍斃”,到最后連她都開始懷疑起自己:“我想讓服裝穿在舞者身上,可以說更多的話,但早期的編舞家,接受度沒有那么大,改變舞者的身形,可是一大禁忌。所以一開始接案子的時候超慘的,很多想法沒有辦法發揮,編舞家罵我的設計毀了他們的作品,什么難聽的話都聽過。”楊妤德強調,后來才發現,過程中所有的限制,所有的不可以,都轉換成創造的能量,在她考進實踐大學的時尚與媒體研究所時,一股腦地爆發出來。
研究所期間,楊妤德接觸到一個充滿可能性的環境,遇見了不一樣的一群人,指導教授鼓勵學生盡情發揮,自由創造,那個在二專時期與眾不同的怪咖,似乎又被重新召喚了出來。“在學校,我們談人的生活,談未來的可能性,談環保議題,談科技對設計的影響……跳脫傳統服裝設計的思維邏輯,再回頭看服裝可以怎么玩,我看到了更多想象的空間。”發表畢業作品時,楊妤德用了許多讓人意想不到的媒材,例如汽車遮陽板的軟鐵絲,樂器上的零組件等,建構出具有建筑概念的服裝,而衣服就像是人體的居所。楊妤德形容,與其說是服裝,不如說是“軟雕塑”來得更為貼切。這個相當具有原創性的作品,不僅讓她對自己的設計重拾自信,也開啟了她和編舞家黃翊合作的機緣,更讓林懷民在看完錄像后,決定找黃翊為云門舞集2編舞,即為《身.音》的發展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