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心動魄 一個棉商的跌宕八日
19日,與經濟導報記者相向而坐,王月波8天以來激動的情緒似乎仍未平復。
“誰想到這棉價‘噌’的一聲到頂,又‘嘩’一下掉了下來。”這位我國重要的棉花集散地山東德州最大棉花加工企業的老板,連稱今年的棉市就像一出大戲,“跌宕起伏,驚心動魄。”
頭天晚上他一夜難眠,終于決定將手頭剩余的棉花全部賣給全球最大的棉紡企業魏橋紡織(以下簡稱“魏棉”),盡管8日內第5次降價后,魏棉的收棉價已跌至2.83萬元/噸,而他該批棉花的成本還在3.05萬元/噸。僅這一筆賣單,他就虧損88萬元。
王月波一邊與導報記者交談,一邊插空打電話催收前幾筆賣單的回款,隨后向導報記者抱歉地笑笑:“最擔心的是紗廠撐不住,那我這些辛苦錢可就打了水漂。”
在棉市暴漲暴跌中,王月波和他旗下的棉業公司就像巨浪中的一葉小舟,隨波跌宕,但仍在艱難前行。
“風暴眼”
德州市武城縣及其周邊,而今就像一個“風暴眼”。作為國內重要的棉花集散地,在此輪農產品跌宕風暴中,這里冷暖盡顯。
19日,武城縣楊莊鄉,一家家棉花加工企業鱗次櫛比。而今,隨著棉價大幅回落,這里也頗顯蕭條。出租車司機指著公路兩側告訴導報記者,以往這里到處是收棉車,“你看現在,一輛也見不到。”
王月波的棉業公司就是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家。18日,魏棉的收購價每噸再降500元,經過一夜思索,王月波毅然決定,19日把全部庫存賣給魏棉。“別說降500塊,就是再跌1000塊,也要賣啊。”
這就是市場。棉價仍未見底,要想控制風險就得全部清倉,沒人管你的成本會有多高。
令王月波頗為感慨的是,當日魏棉的3個收棉口前,300多輛送棉車排起了長隊。其背景是,11日到19日的8天時間,魏棉的收購價每噸下調3200元,棉花加工企業紛紛墜入恐慌性拋售的漩渦。
瘋漲,加倉!
之所以將今年棉市喻作一出大戲,是因其中的起起伏伏充滿了戲劇元素。
今年8月底,新棉還未上市時,籽棉價格就超過每斤3.8元,遠高于往年。按以往規律,新棉上市后棉價將逐步回落,但今年并未如此。
70多天前的9月10日,新棉第一天上市,籽棉價格就高達每斤4.2元。這出乎絕大多數人的意料。
收,還是不收?王月波做了個更加出人意料的決定———只要新棉價格在5元/斤以內,不管多少錢,也不管籽棉含水量多高,有多少收多少。因為今年國內棉花產量降低,而上年度紗廠利潤增高,全國紡企瘋狂增錠,勢必導致供需失衡,棉價大幅上漲在所難免。
基于此,雖然周邊棉廠因價高不敢收或少收,但王月波卻大舉收購。棉價就在收購過程中邊收邊漲,籽棉從每斤4.2元漲至7.5元,并且愈漲愈快。
王月波也并非沒有遲疑。他的棉業公司收棉時有過3次停頓,第一次是在籽棉價格漲至每斤5.5元時,第二次在6.1元,第三次在7.3元。“因為棉價越高,心里越沒底。正所謂高處不勝寒啊。”
可是每次短暫停歇期的棉價走勢,都讓他增添了全力收購的信心。他的公司一周收500噸棉花,加工成皮棉后謹慎觀望。一星期后棉價再度大漲,利潤頗為可觀。
漲!漲!漲!牛氣沖天的市場用一路漲勢,反復督促棉花產業鏈中的各方加緊收棉。三級皮棉價一度摸高3.3萬元/噸,這棉花簡直是“漲瘋了”。此時,人們已經將目標價位鎖定3.5萬元/噸,甚至更高。
暴跌,清倉!
就在一片樂觀的“漲”聲中,暴跌不期而至。
11月11日,魏棉將三級皮棉收購價下調200元/噸,至3.13萬元/噸。作為全球最大棉紡企業,魏棉的收購價就是全國乃至全球棉花的現貨基準價。其背景是,前一個交易日美棉期貨跌停。又有小道消息稱,發改委進駐魏棉,強令其下調棉價。
回調開始的第一天,王月波并未警覺,他認為這是市場的正?;卣{。但隨后期貨價格迅速跌破3萬元/噸,讓他頗受震撼。
“這肯定是暴跌。”他提醒自己,因為今年他始終“盯期貨,做現貨”。
隨后,魏棉第二次下調收購價500元/噸,現貨價跌至3.08萬元/噸。其時,周邊諸多棉業公司仍在觀望,王月波卻決定出貨,當天就賣出300噸。
暴跌,隨即展開。
全國乃至全球棉商,此時將目光鎖定在鄒平魏橋。
第三天,魏棉收購價再降1000元/噸。王月波一邊慶幸自己減虧30萬元,另一邊繼續出貨。“一天就是30萬元吶,難道還不叫驚心動魄?”當日,他再次訂出300噸。
第四天,魏棉收購價又降1000元/噸,至2.88萬元/噸。這一價位穩定了4天,18日,魏棉第五度降價500元/噸,現貨價跌至2.83萬元/噸。
市場一路狂跌,幾乎不給人喘息之機。王月波上周發給江浙客戶的棉花還是3.1萬元/噸,不到一周時間,18日賣給魏棉的三級皮棉,就只能是2.83萬元/噸了。
“這就是崩盤。”他看破了當前棉市。在這樣的市場,最佳策略就是清倉。暴跌前,他有1000噸棉花的存貨,但是8天之內,全部清空。
少有贏家
暴漲暴跌的市場中,少有贏家。
盡管前期棉市大漲,下跌時也及時止損,但王月波坦言,自己今年的收益少于去年。原因是今年的成本過高,從銀行獲得的貸款比去年增加了1000萬元,但加工量僅為去年的一半。尤其是經歷了最近一周多的暴跌,他的利潤大幅縮水。
據王月波觀察,周邊的絕大多數棉花加工企業最近都在賠錢出貨。另有個別廠依然囤貨在手,但盈虧前景未卜,并且兇多吉少。
德州市棉花協會副秘書長馬俊凱告訴導報記者,現在德州的籽棉收購全部停滯。原因很簡單,籽棉價格若在每斤5元以下,棉農根本不會賣;若在5元以上,則棉花加工企業根本不會收。籽棉5元/斤,對應的皮棉價格應在2.5萬元/噸,而現在市場價在2.83萬元,市場遠未見底。
此時,棉紡廠比棉花加工企業更加恐慌。因為原料大幅降價,導致棉紗價格明顯下滑,而其產品庫存普遍較高,必將損失慘重。
王月波的下游客戶透出的信息是,“棉價千萬別再降了,感覺有些撐不住了。”這使王月波開始擔心自己未收貨款的安全,因此當前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加緊收賬。
“暴炒”背后
短時間內棉價暴漲暴跌,原因何在?
長期關注農業產業的正略鈞策管理咨詢合伙人李培恩為導報記者分析,兩個月內市場大起大落的背后,游資炒作跡象盡顯。
王月波也向導報記者證實了該觀點。他反映,今年的客戶中增添了不少新面孔,其此前并非棉花經銷商,但近期殺入棉花市場,這些人正是當前市場大幅起落的運作主力。
“從社會總價值來看,這種炒作本身不產生價值,但對整個經濟的危害相當大。”李培恩說,暴漲暴跌的市場中只有少部分人受益,而廣大消費者則承擔了價格上漲的后果。
怎么辦?
“調控物價僅僅是個起點。”李培恩認為,深層問題是,當今我國沒有太多資本投資的“出口”。房地產市場遭遇政策重手調控,煤炭市場前期通過國資的全面重組,社會資本被全面擠出,而投資實業又相當艱苦,這些資金在不斷地尋找“出口”,于是就盯上了農產品。
對游資不能僅僅去堵,也應去疏。李培恩表示,從市場經濟的視角看,問題的關鍵是怎樣引導。
“從宏觀視角看,必須改善實業投資環境。因此,轉方式的題中應有之義是,轉換治理方式,通過降稅等措施來優化投資環境,以內涵增長來優化創新的環境;與此同時,在流動環節增加游資的投資成本。一壓一放,將發揮根本性作用。”李培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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