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嶺鞋企經受冰與火的洗禮

    溫嶺鞋業重鎮正在經受著嚴峻的考驗

      連日高溫，將溫嶺烤成火嶺。

　　作為中國最大注塑鞋生產基地的溫嶺，鞋企的經濟溫度卻降到了歷年來的最低點。

　　人民幣升值，原材料漲價，工人難招，出口退稅下調，競爭激烈，資金鏈緊張……這一系列問題讓鞋企老板們很受傷。在重重困境面前，他們正在經受冰與火的洗禮。

　　兩成小廠悄悄關停

　　在澤國、橫峰、城北街道等溫嶺鞋業重鎮，滿眼都是一幢幢鞋企的廠房。在這些掛著“某某鞋業”的標牌背后，有的是規模宏大的廠房，有的是幾層居民房，而有的只是一個門臉。

　　在這些大小不一的鞋企中間穿行，時不時能看到房屋出租的牌子。“這些都是關停的廠子。”一位出租車司機告訴記者，他有一位河南老鄉，剛到城北一家鞋企打工沒幾天，企業就停了兩條生產線，老鄉只好再次找工作。溫嶺市工業局副局長黃曉斌告訴記者，目前溫嶺大大小小的鞋企共有5000多家，根據工業局的摸排情況，其中停產或者關閉的約占20%。“小企業關停的比較多，而大企業基本上都在生產。”

　　根據工業局上個月對溫嶺主要鞋企的數據統計，今年1～5月，前十五強企業中沒有一家停產，有五家還出現了產值兩位數的增長，不過有十家出現了負增長。溫嶺最大的鞋企寶利特鞋業，上半年的情況也不容樂觀，今年1～4月的產值是1.1億多，跟去年同期的1.4億元相比，下滑了19%。

　　黃曉斌介紹，溫嶺的鞋企發軔于上世紀70年代中后期，那個時候的溫嶺人一開始是走街串巷補鞋，賣塑料制品，賣豆腐，漸漸地開始有了制鞋的小作坊。小作坊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2006年，大批鞋企出現，從年初的3000多家一下子猛漲到5000多家，這其中大部分是小作坊式的企業。

　　“當時也想過要砍掉一批，但是一看統計報表，產值效益還不錯，就暫時放了放。”黃曉斌說，沒想到現在市場自動“減員”。其實，這種外部環境的變化從2007年就開始出現苗頭。人民幣每升值1%，利潤就會受影響4%～5%，而鞋企的普遍利潤率在10%左右，在這種情況下，誰做誰虧，只有大企業還在堅持著。

　　從業人員從17萬降到11萬

　　“2004年的時候我們就發了一篇調研文章，說溫嶺鞋企遭遇圍城之困。2006年鞋企強勁反彈，形勢見好。沒想到，今年老問題沒解決，新問題又不斷涌現。”溫嶺鞋革協會秘書長潘克強告訴記者，前兩年困擾鞋企的主要是工人難招以及人工成本上升。

　　溫嶺是浙江制鞋業的集聚地，多為中小企業，用工需求量大。在溫嶺的外來民工中，從事制鞋業的占了三分之一強。但2004年以來，從事制鞋業的民工不斷遞減。隨著勞動合同法的實施，外來民工自主意識的提高等，用工呈現供小于求的趨勢，大多數企業面臨著用工挑戰。為了招工，不少企業一邊固守大本營吸才納人，一邊主動出擊到各勞務輸出省市招兵買馬。同時，對于老員工更是在“情感留人”上做足文章。“有的員工病了，老板親自給他下面條”，為了留人，鞋企老板想盡辦法。

　　但是今年，招工難反而成了次要問題，因為相當數量的中小鞋企停產倒閉，使市場上出現了大量工人。

　　據統計，2007年，溫嶺全市鞋企的用工量達到17.2萬人，比2006年增加了1.9萬人。而溫嶺市人事勞動社會保障局一位領導表示，“這幾年，來溫嶺的民工每年都減少10%左右。目前，在溫嶺的外來務工者約30萬，主要集中在三個產業：機械類約11萬，鞋業約11萬，三產服務業約5萬。”鞋企員工從2007年的17萬多減到今年的11萬左右，可以看出溫嶺鞋企的目前狀況。

　　一個做了12年的鞋老板不談賺錢，只談生存

　　“匯率上升，工人短缺，原材料漲價。”說起這些，溫嶺知名鞋企浙諾爾的老總林明標就一個頭兩個大。

　　和很多溫嶺鞋企一樣，林明標開口閉口不談賺錢，只談生存。“上半年能保持不虧就很難得了，希望下半年形勢會好轉，能產生點利潤。”

　　12年前，林明標從一個小作坊起步，胼手胝足，原來走迪拜、非洲市場的女鞋，如今主要轉向美國和歐洲，每年出口的女鞋量達到1000萬雙。

　　作為外銷型的企業，首先受到的便是匯率的沖擊。“人民幣升值1毛錢，我的利潤就要損失5毛錢。”根據林明標的測算，人民幣匯率和出口的每雙鞋子的利潤比是1∶3，即人民幣每升值1%，利潤就要減少3%，而每雙鞋的利潤在1.5～2元左右，“2007年人民幣一升值，我們的訂單眼睜睜地從盈利變成了虧損。”吃了大虧的林明標趕緊了解相關外匯知識，跟銀行簽定了利率鎖定協議。

　　剛剛從人民幣升值的困局中走出來，林明標馬上又面臨著原材料漲價的大難題。尤其是從6月初開始的原材料暴漲，讓林明標倍覺難熬。制鞋的鞋底要用到一種TPR化工原料，由于油價飛漲，TPR的價格在最近短短一周內便每噸漲了2000～3000元，原本11000元，現在要賣13000元；原本14000元，現在要賣17000元。“6月份的定單全都白做了。”林明標告訴記者，他們從報價、接單，到最后交貨、收款，有4個月的時間差。這4個月內，一旦原材料突然漲價，是無法向客戶提價的。6月初TPR突然漲價，使成本上升了10%左右，而10%對于鞋企來說已經是相當可觀的利潤率了。

　　“還能再挺2個月，原材料再這樣漲下去，我們只能虧本了。”林明標透露，在溫嶺鞋企中，像他們這樣已經算不錯的了，該倒的在5月底之前差不多都已經倒了，挺過5月的鞋企，應該說是有比較強的生命力的，也都在各自出招化解種種危機。

　　員工荒不可怕，人民幣升值也不可怕，原材料漲價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資金鏈危機。林明標說很多小型鞋企面臨著資金短缺的危機，“很多企業互相擔保，一旦一家企業出了問題，馬上就會倒下一批。”而黃曉斌透露，目前溫嶺已經有鞋企遇到銀行追上門來要債的情況。

　　一個做了18年的鞋老板以前求著發貨，現在車馬冷落

　　“怎么一年之間就變得這么快呢？怎么回事？”專門從事童鞋生產的福德隆鞋業老板朱富德有點想不通。福德隆的童鞋2/3出口，1/3內銷，出口的倒還罷了，畢竟外貿現在全國都不景氣，而內銷市場的萎縮，就讓朱富德看不懂了。

　　“以前我們的貨銷得很好的，很多客戶都求著我們發貨。”但是僅僅一年工夫，日子就變了，以往熱熱鬧鬧的發貨場面不見了，這還真讓朱富德有點不習慣。

　　今年上半年，朱富德總共內銷童鞋一百多萬雙，比去年同期下降了二十多萬雙。

　　“以前是苦，現在是難。”朱富德感嘆。從溫嶺中學畢業后，朱富德就去石家莊賣鞋。每天凌晨三四點鐘即起，夜幕降臨才回家，這樣的日子過了6年。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中，朱富德仍然勤奮地學習著關于鞋類的一切知識，光筆記本就記了十幾本。里面的內容詳細到這種程度：氣溫在26℃～27℃的時候什么鞋最好賣。

　　1990年，朱富德創辦了自己的工廠。18年來一路也是跌跌撞撞，但是朱富德坦言，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迷茫過。成本上升的壓力揮之難去，人工工資在上漲，去年普通工人的保底工資是一個月1200元，今年普遍的行情是1400～1500元，技術工人更高，起碼1700元。原材料價格也在蹭蹭往上漲，每雙鞋的鞋底價格已經漲了0.5元~1元，而每雙鞋的利潤也就1.5～2元，企業壓力非常大。

　　朱富德說，人人都要穿鞋，可是對制鞋企業來說，怎么有利潤地造鞋，現在真是一個大問題。

　　“我估計今年溫嶺的鞋企至少倒了400～500家，如果外部環境繼續惡化的話，還會有更多的企業關門。”朱富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