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的氣息看上去沒那么美麗

　　曾經(jīng)有人這樣描寫過：草鞋平淡得就像綿延而來的每個尋常日子，不管道路有多深遠，穿上草鞋，心里就踏實……

　　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在買鞋的時候，心頭總是很糾結。每次走進商鋪，面對琳瑯滿目的名牌皮鞋、高檔彈力鞋、各式各樣的登山鞋和休閑鞋，自己不僅沒有心花怒放，反而有些無所適從，心頭總是嘀咕：“還不如買雙草鞋來得輕巧!”

　　筆者上世紀七十年代初在川北農(nóng)村長大，熟悉草鞋就像熟悉自己的腳掌，并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記得小時候，尤其在夏天，一眼掃過去，人們要么赤裸雙腳，要么穿著草鞋。原因很簡單，那陣子農(nóng)村普遍貧窮，沒有別的鞋可穿，輕便廉價的草鞋便成了首選，也可以說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有人說，草鞋稱得上是中國山區(qū)居民的傳統(tǒng)勞動用鞋。確實，草鞋跟中國的歷史一樣悠久，它最早的名字叫“扉”，相傳為黃帝的臣子不則所創(chuàng)造。到了漢代，草鞋也被叫成“不借”。在過去的千百年間，無論男女老幼，凡下地干活，上山砍柴、伐木、采藥等，不分晴雨都會穿著草鞋，成為中國山區(qū)人裝束的一個顯著特征。

　　但凡穿過草鞋的人都知道，它既利水，又透氣，輕便，柔軟，防滑，而且十分廉價，還有按摩保健作用。特別是夏天走長路，穿上草鞋清爽涼快，軟硬適中，步履敏捷，兩腳生風，給人一種愜意感;雨天穿著它，既透水，又防滑……總之，穿著草鞋讓人感覺踏實，安心，接地氣。

　　編織草鞋的材料五花八門，有稻草，麥秸，玉米秸，烏拉草，鞋有系繩的，也有拖鞋。在我的川北老家，草鞋是用曬干的稻草編織的。雖然我家里沒人打草鞋，但周圍鄰居打草鞋的有好幾家，他們通常是在農(nóng)閑時節(jié)或者下雨天打草鞋。由于下雨天不能在外面瘋跑，所以，看鄰居打草鞋便成了自己的一項娛樂項目。

　　打草鞋有專門的工具，諸如草鞋耙、四齒扳手、底板和角鉆等，操作時把草鞋耙插進長板凳上的腳縫里，四齒朝天，草繩一頭掛在齒上，一頭綁在腰間，屁股往后一撅繃緊，然后就可以用稻草堆里挑選出的優(yōu)質(zhì)稻草進行編織了。稻草在操作者的手中上下翻飛，眨眼的工夫，一只草鞋就打好了，隨后經(jīng)過修剪什么的，便可以拿到集市上去賣了，一雙草鞋可以換回兩毛錢。

　　記得第一次穿草鞋，是在我8歲那年的夏天，因為赤腳瘋跑，不小心右腳被玻璃碎片劃傷，母親便求鄰居給我打了一雙小小的草鞋。其實，在我們那里，小孩子在夏天都是不穿鞋的，連草鞋都不穿，清一色的赤腳。大人們給出的理由是，小孩子整天撒腳丫子瘋跑瘋玩，而且屬于見風長的年齡，穿鞋實在多余，而且浪費。現(xiàn)在我的腳受傷了，草鞋就成了必要的保護。

　　由于腳有傷，自己暫時并沒有體會到穿草鞋的奇妙感覺。好在腳傷好后，自己沒有把草鞋扔掉，而是繼續(xù)穿在腳下，并從此告別了赤腳時代。隔著一層草鞋底與路面接觸，感覺跟赤腳或者穿別的鞋子很不一樣，尤其是行走時發(fā)出的那種響動，就像從稻草上踩過時發(fā)出的聲響一樣，綿密、細微、親切，并散發(fā)著田野的氣息。那種感覺其實很難用語言準確表達，只有真穿過草鞋的人，才能切身體會。

　　曾經(jīng)有人這樣描寫過：草鞋平淡得就像綿延而來的每個尋常日子，不管道路有多深遠，穿上草鞋，心里就踏實;草鞋是貧窮和艱辛的象征，但這樣的貧窮和艱辛卻使草鞋充滿詩意、淳真和樸素，甚至還有那么一絲美好。然而，這樣的“詩意”和“美好”在我漸漸長大的過程中，卻慢慢地消失了，因為，我們的生活開始變得富裕起來，草鞋被我們無情地丟棄在了風中。

　　如今，已經(jīng)很難看到穿草鞋的人，也很難找到會打草鞋的人，草鞋多半在某個景區(qū)扮演工藝品，跟我們集體記憶中的草鞋相去甚遠，因為，它沒有承載過貧窮與艱辛，沒有浸透過田野的氣息，所以，它沒有詩意，也沒有看上去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