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佐伊》：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庭劇

長久以來以才女身份活躍在電影圈的朱麗·德爾普推出了自己的新作《我的佐伊》。這部籠罩著濃濃家庭劇氛圍的作品，在開頭部分穩中推進，遵循古典三幕劇的方式，卻在行進過程中暗藏玄機，用近未來的設定展開對醫療倫理道德的討論，并將其與一位母親面對的困境進行對峙，提出屬于創作者自己的解決方案。

《我的佐伊》的開場，鏡頭前是一位身影模糊的紅衣女子，她的腹部隆起，表情安靜而幸福。隨后場景淡出，作為主角的神經學家伊莎貝與女兒佐伊登場，短短幾場戲便交代了這一家人的困境——居住在柏林的伊莎貝與丈夫詹姆斯已經離異，他們共同監護尚在幼兒園的佐伊。盡管兩人擁有體面的工作，生活條件也算得上優渥，無法妥善處理的情感卻無時無刻不困擾著他們。作為職業女性，伊莎貝也不可避免地遭到前夫的指責，他認為她沉迷工作，無法盡心盡職地照顧女兒。

日常生活的爭執伴隨著這個破碎的核心家庭，好在兩人對女兒共同的愛支撐著他們之間相互的溝通。某天清晨伊莎貝發現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佐伊，她驚慌失措地將女兒送入醫院，詹姆斯隨后趕到。等待他們的是女兒顱內出血的噩耗。手術過后的她長眠不醒，爭吵由此如戰火般蔓延。電影的前半段也因此進入高潮。

朱麗·德爾普的高明之處在于，她想盡一切辦法在前半段的家庭沖突中加入各種細節，大量快節奏的對話，讓一對已然反目成仇卻因為女兒而不得不時時保持聯系的夫妻的形象躍然銀幕。醫院中，等待女兒醒來的兩人從彼此懺悔，到對指怒罵，情緒的發展順理成章。對于女性觀眾來說，應當更有代入感。

正當觀眾日漸沉浸到一對父母的痛苦之中時，電影在后半段卻畫風一變，進入了另一層敘事層面——佐伊被醫生宣布腦死亡，悲痛欲絕的伊莎貝無法接受事實。她希望動用種種手段讓女兒“死而復生”。前夫認為她已經走火入魔，帶著遺憾離場。而她憑借自己的醫學領域的關系，找到了一位在莫斯科幫助女性受孕的醫生，希望他能夠幫助自己完成夢想。

影片行進至此，已經悄悄地偏離了前半部分建構的家庭劇風格，漸漸駛入一段未來旅程。盡管克隆技術已在近幾年得到發展，但在現實生活中，這項技術并未投入臨床使用。原來自始至終，故事設定中的時間并非當下，而是若干年后的近未來。見到醫生的伊莎貝表達了自己想復刻女兒的愿望，醫生卻表示盡管他可以幫女性受孕，讓過去的孩子復生會面臨巨大的醫療倫理問題，以及無法預料的生育風險。伊莎貝依舊不依不饒地試圖說服醫生，在互動中，后者漸漸被其打動。

如果說《我的佐伊》前半段還涉及對兩性關系、家庭生活的具體討論，尖銳地點出了職業女性在當代社會分工中面臨的尷尬處境，那么其后半段則抽象為一則動人的寓言。它的全部敘事動力來自于一位喪女的母親希望讓生命中的摯愛復生的執念。這一愿望是如此強烈，以至于身邊無人理解，而唯一愿意陪伴她踏上這段旅程的，是一位擁有極強事業心的醫生。影片前后敘事風格的轉變，體現了編導演三位一體的朱麗·德爾普的野心。不得不承認，經過不同類型影片的錘煉，朱麗·德爾普的編劇功力漸長，從喜劇到家庭劇都信手拈來。也許是得益于在法國和美國兩地成長、工作的背景，她大膽地將各個城市與其代表的不同風格融合進自己的劇本中——柏林、倫敦、莫斯科……她都可以隨心所欲地穿越，妥帖地處理著隨之而來的各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