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渝川：一件T恤的全球經濟之旅

　　一件T恤的全球六步旅程背后，隱藏著怎樣的經濟利益與貿易關系?

　　嚴格意義上講，《一件T恤的全球經濟之旅》書中講述的T恤，單指美國人所穿的T恤。美國喬治敦大學麥克多諾商學院教授、作者皮翠拉·瑞沃莉意在揭示，美國人身上的那一件件T恤，背后隱藏著的變遷史、貿易過程、利益合作鏈上各方之間的利益關系，由此來為人們說明自由貿易、貿易保護主義、勞工保護、轉基因物種等重大命題的真相。

　　按照作者的敘述，一件T恤的全球經濟之旅包括六步:第一步，制作T恤等服裝的原料棉花，從美國得克薩斯州的棉田收割，賣給美國棉花貿易商;第二步，美國貿易商將商品售給中國為代表的紡織、服裝生產企業(yè);第三步，做好的服裝再由中國企業(yè)，以低廉的價格輸送到美國沃爾瑪等銷售商;第四步，沃爾瑪將T恤賣給美國消費者;第五步，美國消費者將舊衣服低價或無償，處理給慈善組織、舊衣貿易商;第六步，美國舊衣貿易商，開展T恤等服裝的二次銷售，對象是非洲多個窮國的消費者……

　　從作者定義的T恤六步旅程中可以看出，自由貿易和貿易保護是“完美”地融合、妥協(xié)在一起的。由此就使得要評價自由貿易或貿易保護，成了一件相當困難的事。

　　以第一步為例，美國得克薩斯州所產的棉花能出口到中國，自然得益于自由貿易，作者還舉出了美國棉農更高的技術水平、管理效率等事實，如果單看這些敘述，自然是自由貿易絕對正確的有利例證。真是這樣嗎?美國棉花之所以要出口(而不是留在美國國內生產)，是因為美國國會政治體系中存在特定的農產品政治、棉花政治，通過出口給棉農和棉花貿易商利益團體以巨額補貼(等于美國納稅人補貼棉農、棉花商人)。這是否說明，只有在貿易保護的基礎上，才能達成自由貿易?

　　美國對棉花等農產品提供巨額補貼的做法，有效地提升了本國產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也引發(fā)了美國與其他棉花出口國多年糾結的貿易爭端。但皮翠拉·瑞沃莉又暗示我們說，美國補貼棉花出口，使棉花國際價格變得更為低廉，在如此低廉的原料價格基礎上，中國等國家才可能進一步形成極具價格競爭力的出口服裝加工制造業(yè)，“中國制造”才能優(yōu)質低價行銷全世界。能不能由此說，一個貿易保護，造就了兩段自由貿易?

　　再如，T恤六步旅程中的第三、四步，即中國加工、制造的服裝產品回銷美國的歷程，也充斥著自由貿易與貿易保護的糾結。得益于棉花出口補貼政策的美國棉花貿易商，常常也控股或直接經營本國紡織和服裝工業(yè)，他們也常常同時參與兩種利益集團，先鼓勵本國棉花出口、捍衛(wèi)出口補貼;繼而堅決要求對“中國制造”征收高額關稅，主張通過配額制等機制控制進口。這就出現(xiàn)了奇怪的等式:自由貿易+貿易保護=利益最大化?

　　但需要指出的是，該種策略組合，卻是美國本土紡織和服裝制造業(yè)競爭力滑落的根源，皮翠拉·瑞沃莉指出，美國棉花農業(yè)利益集團成功地筑起皮棉的進口壁壘，此舉增加了美國紗線協(xié)會的原材料成本;美國紗線協(xié)會反過來游說爭取紗線進口的灌水和配額，又限制了美國布料生產商以最佳價格獲得最優(yōu)紗線的能力;最終，適用于布料的配額和關稅增加了美國服裝生產商的成本，還限制了服裝生產商對美國消費者快速變化、不可捉摸的時尚品位作出反應的能力。“每一步微小的勝利”組合起來，卻成為美國紡織和服裝制造業(yè)日漸衰亡的致命稻草。

　　總的來說，《一件T恤的全球經濟之旅》這本書透過常見的T恤，以其“生命”周期、經濟旅程的分析，有助于人們更清晰地認識貿易實質，從而加深對經濟學及相關貿易政治學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