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橋紡織產業蝶變中,政府該抓什么該放什么?
在中國最大的紡織產業集群紹興柯橋,一場前所未有的關停并轉正在進行著。柯橋紡織產業蝶變中,政府該抓什么該放什么?
第一步:“只有落后的技術,沒有落后的產業 ”
離G20杭州峰會召開還有不到100天。在紹興柯橋,整治印染企業的“亮劍”行動,都與G20峰會倒計時掛鉤。
柯橋一共有202家印染企業,2016年2月64家被停產整治;5月,該市出臺了號稱史上最嚴印染行業改造升級標準。按照新標準,紹興全市90%以上的印染企業面臨改造提升,這場為保“浙江藍”的地毯式行動直接刺激了當地染費每噸上調了600元。
紹興濱海工業區是新的印染產業聚集區,到今年2月已有51家印染廠搬遷到此。有些企業達不到入園標準,通過兼并重組“抱團”入了園。新工業區統一供天然氣和蒸汽,廢水廢渣統一收集。
這個聚集區門檻有多高呢?
舉個例子:固定資產投資要高于7000萬,印染年產能要超過3000萬米,必須使用國際先進設備武裝。搬遷企業天宇印染花了3億元鳥槍換炮,新上的機器全是意大利、德國一流品牌。
樂高印染則花280萬歐元從瑞士引進了一臺“無水染缸”。現在,樂高印染從生產到管理到考核,所有流程全部信息化,這種智能化管理控制使這家企業每年超千萬返修費用降為零。這是柯橋印染企業升級的第一步——普及互聯網這個基礎設施,將傳統紡織企業改造成智慧工廠,提高勞動生產率。為此,近幾年柯橋工業園專做紡織企業信息化的軟件供應商環思科技業務量增加了30%—50%。
樂高總經理王華明去日本印染廠看到,20多臺染缸只有6人在操作,而國內起碼得用30人。現在樂高印染從韓國、日本引進的助劑輸送系統能大大減少人為出錯率。去年,樂高印染出口訂單減少了四成,凈利潤率卻提高到15%。
柯橋有20萬人從事紡織業,印染產能占全國30%以上,浙江省大面積關停的染缸主要集中在這里。在紹興,一張“排污許可證”含金量極高,甚至可用作抵押物從銀行貸款,而“排污權”網拍曾達每噸廢水2.82萬元。
“現在柯橋正處在壯士斷腕的陣痛期。”柯橋區有關負責人對山東考察團說。
根據浙江省要求,到2020年,所有沒有在產業聚集區的印染企業要全部關停,這意味著那些沒有落戶濱海工業區的“低小散”只有死路一條。
這場砍掉了柯橋區1/3印染產能的遷移雖然帶著悲壯色彩,但往產業聚集區遷移是產業升級,提高土地利用率的常用手段。山東省中小企業局副局長楊亞強說,現在,山東也強調中小企業往產業園區集中,包括公共服務,產品檢測、研發,都要裝到園區里去。
山東考察團注意到,政策倒逼是推動企業重組和轉型升級的有效手段。在濱海工業區,污水排放量直接與企業用地指標掛鉤,截至2016年3月,當地36家印染企業達成整合意向,組建成9家大型印染集團。而在山東,地煉淘汰落后產能則和原油進口配額掛鉤。
第二步:“ 淘汰落后產能是市場決定的,從市場上講,低價競爭的時代已經結束。”
浙江工業和信息化研究院院長蘭建平在接受采訪時說。公開報道數據顯示,柯橋200余家紡織企業生產156億米布,總利潤13.11億元;平均每米布掙0.08元,而印染環節,平均每米布的印染利潤只有0.09元。
“趕走了和尚也空了廟,紹興輕紡產業鏈集群優勢可否持續?”這是圍繞柯橋鎮印染企業關停并轉的不同聲音。有人說,這種大面積關停會導致GDP可能出現巨大下滑,嚴峻性不言而喻。
柯橋印染業動一動,全球都要抖一抖。柯橋區政府相關負責人對山東考察團說,“柯橋是中國最大的紡織產業聚集地,我們不可能讓紡織業垮掉,我們會保留高端紡織。”
在這個過去的紅木小鎮,保留產業高端才能生存的法則事實上存留到了今天。
“只有落后的技術,沒有落后的產業。”濟南市中小企業發展辦公室主任李貴榮感嘆,當年,濟南市也有紡織產業,說紡織是夕陽產業,污染之源、落后產業,到底怎么個調整法?不能三調兩調就調沒了。
第三步:“靠市場的力量。”
這是江蘇省經信委裔大陸處長的答案,同樣的思路也發生在柯橋印染產業的蝶變中。
“臨沂是板材之都,木業產業集群達到千億,通過什么強有力手段去推動產業集群的發展,是抓龍頭企業,公共服務平臺,還是抓關停并轉呢?”在考察中,臨沂市中小企業局副調研員李全軍問。
“浙江充分利用市場手段,給企業創造一個公平公正的環境。政府兩條路,一條路是拿著胡蘿卜引著你往前走,一條路是在后面逼著你走。”浙江省經信委沈處長表示,浙江現在搞企業分類評價,根據打分給你差別電價,土地、用水用電都有差別。
沈處長說的企業分類評價,指的是浙江省正在進行的資源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柯橋區是24個擴面改革試點縣市之一。
在去年召開的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上,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劉世錦說,中國供給側改革的主戰場在于要素市場改革,通過市場化方式優化資源配置,讓優勢企業獲得更多的資源。
{page_break}具體到浙江的這場要素配置改革:
1、按畝均稅收、單位能耗稅收、單位排污稅收、畝均增加值、單位用電稅收等指標打分,
2、將企業分成ABCD四類,實行差別化金融、財稅、土地管理、用能、用水、用電等政策。
用水上,ABC三類企業水價正常收取,但D類企業若超過核定用水量30%以上的,按正常水價3倍收取。另外,A類企業可以在房產稅等稅費上有減免。
柯橋率先拿印染行業“開刀”試點。2015年8月,柯橋區在媒體上公布了202家印染企業的綜合效益排名,最高的近6分,最低的0.19分,排名靠后的企業一下著急了,一旦被評為D類企業,基本上就屬于被淘汰的“落后產能”了。
第四步:“對于公共服務平臺,政府不要摻和,摻和得越深運營效果越不好。”
倒逼政策隨著G20峰會倒計時強勢推進,但現實擺著這里:柯橋絕大部分是中小印染廠,技改、環保投入動輒幾百萬,如何承受這一巨大成本?同樣,這些企業的設計能力非常薄弱,又如何提高產品附加值?
聊城市民營經濟發展局劉培哲局長說,現在為什么那么多創業孵化基地做得不好?說到底還是舍不舍得權力下放。其實,讓企業去管比行政人員去管效果好多了。搞研發公共平臺,搞孵化基地,企業一定要在里面,這才是真正的產學研一體。
“公共服務平臺在中小企業產業升級上起到了突出的支撐作用。”這是參觀完柯橋科技園后,山東考察團的一個強烈感受。考察團成員注意到,江浙產業集群公共服務平臺的突出特點就是實行市場化運作,無錫的電動自行車檢測平臺、柯橋科技園的紡織服務平臺都是如此。
柯橋紡織產業的公共服務平臺大部分是浙江省現代紡織工業研究院(簡稱浙紡院)為龍頭承擔的,企業也有參與進去。柯橋區投入1.3億元財政資金建立了柯橋紡織產業集群科技創新大廈交給浙紡院無償使用。包括技術推廣、培訓、質檢、花樣面料設計、流行趨勢研究、數碼印花以及紡織新材料、面料、裝備等中試基地,都由浙紡院相關平臺提供服務。這些平臺組建單位出4000萬,紹興科技興市2000萬專項資金購買設備,區政府再配套一個億,建成后由浙紡院進行企業化運營,提供收費服務,紡織品檢測中心每年獲取的服務費占到浙紡院總收入的一大半。
現在,兼具孵化器和公共服務平臺的柯橋科技園由紹興綠浙企業管理有限公司運營。這家公司是由浙江省最大的民間環保組織綠色浙江投資成立的。
該公司工作人員申屠俊表示,公司包括他在內3人負責科技園日常招商、運營和管理。每年政府給 200 萬基本運營費,考核完成后一年總共可獲得不超過800萬收入。
申屠俊坦言,柯橋科技園還是政府主導的孵化器,這種模式在浙江已經比較落后了,浙江很多工業園區、眾創空間、孵化器都是企業蓋辦公樓,企業化運作,運營企業都是帶有各種資源的,把產業和資本更好地運作起來,運作園區效率提高很多。在北方,孵化器多是政府部門來運營、主導,最后政府主管部門淪為房東。
“浙江的在建設公共服務平臺上,比山東的理念要先進得多,有專項資金、有政府投入,有企業運營。理念上不轉變的話,是不可能這樣做的。”齊河縣晏城街道辦事處主任趙萬濤說,目前萊鋼工業園采用的也是這種方式,請德國的專業公司做園區招商。
第五步:很多產業集群只重產業,忽視了產業集群的社區、人居環境、公共服務,“這就相當于一條魚,只有魚骨頭,沒有魚肉。”
山東考察團注意到,柯橋紡織產業集群在升級中注重頂層設計。柯橋印染企業聚集到濱海后,濱海工業區準備投資80億元打造一個“升級” ——藍印時尚小鎮,不光做工業,還做文化、做旅游。為此他們請了給蘇州工業園做規劃的新加坡盛裕集團來規劃這個特色小鎮。
特色小鎮是浙江省在產業升級中端出的一道特色菜。
特色小鎮的一大特色是顏值高,驗收時要達到3A旅游景區標準。所以,這樣的小鎮人居環境都不錯。沈處長說,龍游紅木小鎮整個就是一個旅游景區,走廊,廊橋全是紅木。這是一個叫年年紅的民企做的,實力非常強。
特色小鎮建設中,政府就做三項工作:編織規劃、基礎設施配套推進、土地要素保障。企業做產業發展、人才引進、市場營銷、項目推進等。政府通過制定標準來引導,3年后驗收合格后授牌。具體標準是3年投資要達到50億,3平方公里規劃中,要集中1平方公里做產業。
杭州夢想小鎮
資源大省可以靠山吃山,而浙江有塊狀經濟、有山水歷史人文,就做特色小鎮。這種特色小鎮不是以“鎮”這個行政區劃來劃分,而是以當地支柱產業為核心,龍頭企業來打造的。同時,它也可以是一個培育新業態的平臺,比如杭州基金小鎮、夢想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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