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聽丑聞中的布魯克斯：被自己的光芒灼傷

　　本月9日，當新聞集團主席默多克親飛倫敦，處理《世界新聞報》竊聽丑聞引發的危機時，一位記者問他：當前你最關心的問題是什么？

　　以常人的思路，可能的回答是：維護公司的聲譽，或者徹底調查竊聽丑聞。而默多克則指了指站在身邊的新聞集團歐洲報業子公司國際新聞公司CEO麗貝卡·布魯克斯，回答說：“這個人。”

　　布魯克斯一頭標志性紅色長卷發在默多克身邊格外耀眼，她因作風干練冷酷，又深得默多克信賴，能量巨大，被英國記者稱為太陽王。

　　竊聽危機的迅速擴大，令默多克傳媒帝國岌岌可危，為了穩住傳媒帝國，布魯克斯最終無奈被拋棄。15日，布魯克斯宣布辭去國際新聞公司CEO職務，17日被倫敦警方逮捕。太陽王最終被自己的光芒灼傷。

　　小報藝術的終極典范

　　近些年，只要默多克出現在倫敦，陪伴其左右的總有布魯克斯。布魯克斯以揭露名人丑聞發家，不僅成為英國最著名的記者之一，還成為英國首相的座上賓。而現在，她則出入警察局，成為刑事案件嫌疑人，并會在19日出席議會聽證會，接受質詢。

　　現年43歲的布魯克斯出身于英國柴郡的一個中產家庭，短暫求學于巴黎索邦大學(Sorbonne)，但并未獲得學位。1989年她加入《世界新聞報》，成為特稿記者。

　　1997年，29歲的布魯克斯仍是《世界新聞報》的特稿記者。當時她有一項任務是，前往威斯敏斯特希望能偵聽到一些關于保守黨議員杰瑞·哈耶斯的消息。而這項報道計劃的本意是揭露已婚的議員哈耶斯同一個18歲情人之間的故事。布魯克斯卻告訴哈耶斯，用一些消息作為交換，否則周日報紙的頭條將會是“保守黨議員和未成年同性戀人”的故事。

　　哈耶斯在崩潰的同時，卻發現自己被這位年輕的紅發女孩以及后來她處理這則新聞的方式所吸引，聽從了布魯克斯的意見。報道出來后，哈耶斯還致電《世界新聞報》，表達謝意。

　　諸多類似的“招術”令布魯克斯得到上級的贊賞，一路平步青云。曾經擔任《世界新聞報》主編的現CNN談話節目主持人皮爾斯·摩根就曾評價稱布魯克斯是《世界新聞報》最老練的特工之一。

　　3年之后，布魯克斯開始擔任《世界新聞報》主編，2003年成為《太陽報》的首位女主編；2009年，又被擢升為國際新聞公司CEO，成為英國新聞界迅速上升的新星。

　　前述“聲東擊西”的故事被熟悉布魯克斯的人稱為凸顯其性格特征的典型故事：頭腦清晰、犀利無情，但同時卻有著燦爛的吸引人的魅力。

　　“她是一個人才。”那些認識她，或者曾在其手下工作的人談起布魯克斯仍抱著敬畏的語氣。“安迪·庫爾森（《世界新聞報》前主編）經常開玩笑說，小報記者的精髓在于，在某一天突然令某人翻轉，然后還讓他們打電話來感謝你。”《太陽報》的一位前雇員回憶稱，“他說，布魯克斯是這種小報藝術的終極典范。”

　　“不要被抓到”的文化

　　2000年，擔任《世界新聞報》主編，是布魯克斯事業的起點，其治下的《世界新聞報》也達到了廣告和發行量的新高，成為英國當時最暢銷的小報。

　　擔任《世界新聞報》主編之初，布魯克斯就呼吁通過加強對名人和花邊新聞報道，取代原本占據大多數版面的硬新聞，從而擴大報紙的影響力和發行量。此后，越來越多的頭版被電視真人秀節目參賽者、政府要員花邊新聞等內容占據。

　　“它是那種你出來了，就永遠不想再回去的地方。”這是一位《世界新聞報》前記者口中的布魯克斯治下的《世界新聞報》編輯部。該記者這樣描述那里工業化的新聞出產過程：對很多不確定信息的收集、記者在高壓下使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和方法搶發獨家新聞，以及一種恐嚇、譏諷以及激烈內部競爭的公司文化。

　　“我們通常需要一直同職業罪犯交談，他們是我們的信息來源。”曾在《世界新聞報》和《太陽報》供職的另一位記者說，“這是非常不人道的一件事情，同事之間經常這樣攀比：‘我的聯系方式里的敗類比你的多’或者‘我的殺人犯’又增加了一個。”

　　盡管布魯克斯稱并不知道竊聽丑聞的真相，多位《世界新聞報》的前員工表示，布魯克斯的話并不可信。他們說，該報的記者經常因為頭條稿件被布魯克斯責罵。其繼任者安迪·庫爾森也是如此，庫爾森因電話竊聽丑聞在2007年辭職，此后成為英國首相卡梅倫的新聞官。“他們每天每兩小時就要進行交叉盤問，全都是關于所有報道的來源。”一位《世界新聞報》前員工說，他們怎么可能不知道。事實上，2003年，布魯克斯也曾告訴英國議會的一個委員會，國際新聞公司曾經向警方付費收買消息。

　　由于獲得獨家新聞的壓力巨大，很多值得商榷的操作方法幾乎沒有受到質疑。“他們是‘狡猾者的總部’。我不確定人們是否意識到其中有些方法是違法的。那兒有一種‘不要被抓到’的文化。”曾在《世界新聞報》工作了7年的記者說，新員工會遭到冷遇，直到他們證明自己“徹底聲名狼藉”，才能獲得老同事們的信任。“沒有任何傾訴的渠道，如果有人說：這對我來說有違道德，將會成為大家的笑柄。”他說。

　　該記者說，同事們并沒有明確要求私家偵探參與他們的工作，但是如果一個記者獲得有可能成為爆炸性新聞的線索，便會立即得到編輯部進行調查的相關幫助。“（資料）怎么來到你的桌子上的過程有些神秘。你并不知道，也不必問。”該記者說，“每周，有些人的手機通話記錄、座機通話記錄，有時甚至是醫療記錄都會到達有些記者手中。這很常見，人們習以為常。”

　　“記者承受著難以置信的、非人的壓力。”另一位在布魯克斯治下服務于《世界新聞報》的記者說，老板態度嚴苛惡劣，經常會沖著記者的臉大聲訓斥。

　　“《世界新聞報》比《太陽報》要神秘得多。在《太陽報》，你知道正在發生什么，你同什么樣的人共事。”上述曾供職于兩份報紙的記者說，“而在《世界新聞報》，你永遠不知道和誰共事。他們可能派給你一個工作，但不告訴你為什么。通常情況是：你將要去見一個人，不要問他名字，不要讓他激動。只要拿到他的聲明，就離開。”

　　布魯克斯加強了《世界新聞報》的文化。前述服務于《世界新聞報》7年的記者稱，布魯克斯同她的男同事一樣爆粗口，也和男同事一起到酒吧喝酒宿醉。同時，她很不友善、咄咄逼人。

　　社交強人

　　堅韌執著的“小報”天賦、強悍的管理風格，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解釋布魯克斯為什么能迅速升職，卻無法解釋布魯克斯為何能成為國際新聞公司CEO、默多克的親信，以及成為首相的密友。

　　熟悉布魯克斯的人說，她能力中最關鍵的部分是驚人的建立社會關系網的能力。“她是銀河系級別的健談之人，說她是世界級的還委屈她了。”一位曾經和布魯克斯共事的人說，看看布魯克斯的社交圈子就能看出她建立關系網的能力之強。

　　布魯克斯的一位朋友說，稱她為英國首相戴維·卡梅倫的朋友，就太低估他們之間的親密程度了。布魯克斯和她的第二任丈夫查理住在牛津郡，離卡梅倫家非常近。他們常常在周末見面，還會在平安夜這樣的重要時間共進晚餐，那個圈子一起玩的人還包括資深公關人馬修·弗瑞德，及其合伙人默多克的女兒伊利莎白，還有明星杰里米·克拉克森。

　　布魯克斯甚至還被外界稱為，不用像新聞集團的其他高管一樣需前往唐寧街同首相見面，他們私下的見面已經頻繁得不能再頻繁。

　　布魯克斯同卡梅倫的前任同樣關系密切。切麗·布萊爾曾把她視為非常親密的朋友，后來布魯克斯又參加了布萊爾政敵、英國前首相布朗在唐寧街舉辦的宴會，這令切麗非常生氣。這件事使得布魯克斯同布萊爾家的關系開始冷淡，但同時她卻開始走進布朗家。2008年，布魯克斯參加了莎拉·布朗在首相官邸舉行的親密女性朋友聚會。

　　布魯克斯同首相夫人的友誼不僅僅是戰略性的，一位親近首相夫人的人士說，布魯克斯非常熱情，大家經常秘密討論一些公共的話題，并稱布魯克斯說話方式非常嬌媚輕佻。

　　目前為止，布魯克斯仍是很多工黨首相和部長們的好朋友。但由于現在布魯克斯的情況，已經很少有政客愿意談論她。英國公關界巨擘馬克思·克里福特說，她是一個忠誠、大方和非常坦率的人。“我覺得她是一個很真實的人，這在新聞界很少見。”

　　有接近默多克家族的人稱，默多克有4個女兒，但仍將布魯克斯視為第五個，她也被默多克家族中的諸多成員視為家族的一員。默多克和布魯克斯有一起游泳的習慣，默多克還為布魯克斯舉辦生日宴會。2005年，在她因為毆打前夫、英國前肥皂劇明星羅斯·坎普被逮捕時，默多克派人往警察局送了一套設計師定制的套裝，以便她離開的時候能看上去狀態很好。

　　而這次危機，默多克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