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農舍傳來紡織聲

　　今年7月，市委三屆九次全委會決定，把縮小三個差距作為貫徹落實“主題、主線”的重要突破口，走民生路、念共富經，努力促進共同富裕。

　　重慶開縣，作為一個集大縣城、大山區、大庫區、大農村于一體的縣，在“縣域治理”方面，進行了積極探索。

　　9月12日至9月17日，記者奔赴開縣，系統調查開縣在縮小三個差距背景下的探索實踐。

　　在家當工人月入2000元

　　“中國打工第一縣”開縣返鄉創業潮調查

　　縮小三個差距之

　　開縣探索

　　漢土豐盛。

　　今天的重慶開縣，在東漢建安二十一年，首次置縣，漢豐縣。悠悠1800年，土地富饒，人丁興旺。當下165萬人的開縣，外出打工者，鼎盛時期人數近55萬，素有“中國打工第一縣”之稱。

　　“孔雀”依舊東南飛，如今勝景依稀在，巔峰卻已不復還。在開縣的大街小巷，隨時能看到“返鄉創業”的大幅邀請標語。

　　從之前“走出去”，到如今“請回來”，開縣發生了什么?

　　像張龍翠這樣在家當工人的現象，正是開縣努力追求“一箭三雕”的效果，她在家打工掙錢是其一;第二是照顧了家庭;最后則是兼顧了家中農活。

　　9月15日下午，開縣縣委書記李殿勛接受了記者專訪。

　　打工潮盛行以來，作為“打工第一縣”，開縣為外出勞工謀出路，千方百計，甚至還設立了“訂單輸出”等七八種輸出模式。李殿勛就任后，轉而高調主張，返鄉創業。

　　自此，“走出去”與“請回來”，20年開縣打工潮歷程，有了最為明確的分野。

　　李殿勛強調，之前外出打工，重心是“就業”;如今回鄉，重心是“創業”。

　　據媒體報道，2009年，開始輸出農業富余勞動力48.6萬人，實現勞務收入30億元。

　　這帶著些許自豪的統計數據，以后或將“失傳”。2010年，2011年，開縣就再沒有關于勞務輸出的細致報道，也沒有相應統計數據呈現;隨即，“返鄉”、“創業”，成為了各界一致的關鍵詞與熱詞。

　　目前，據記者觀察，“全民創業”的口號，在縣城街頭巷尾，耳熟能詳。5天采訪時間，重慶晨報記者在開縣縣城、鄉鎮與農村，能明顯感受到人們內心涌動的憧憬，以及對未來的熱切期待。

　　如同立達服裝廠這般，縣城、鄉鎮、農村，三級分布的工業產業結構，一方面是商家逐利之必然;另一方面，則是開縣政府力推，使其成為一道別樣風景。似乎，中國歷史上千年傳統的男耕女織，又返璞歸真般，詩意而回。

　　張龍翠還在等待丈夫朱宏明從廣東打回來的電話，天氣晴了，她打算這個月先把地里的花生收回來，下月再全力在家織毛衣，“爭取掙到3000元”。{page_break}

　　大慈場鎮上，廣播站的喇叭里在唱：遠在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

　　縣委書記的“一箭三雕”理論

　　A張龍翠：農舍里的產業工人

　　她在自家堂屋里，成為了一名產業工人，每月掙得2000多元。這個全新的產業現象，對于被稱為“中國打工第一縣”的開縣而言，意味深長。

　　一場夜雨，電閃雷鳴。白鶴從房屋后面的天宮山，俯沖到剛剛收割稻谷的田埂間草垛上。清晨6點30分，37歲的張龍翠，在雞叫聲中醒來。她習慣性伸了伸手，可是丈夫朱宏明并沒睡在身邊，他剛啟程去廣東東莞，打工。這是2011年9月14日，重慶市開縣大德鎮天宮村。

　　14歲的朱浩，惺忪著眼睛，迅速刨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小面后，背起書包，跟張龍翠丟下句“媽，我走了喲”，吱嘎一聲，開門到2公里外的盛中讀書去了。

　　大兒子出門，天光也亮了起來。早飯后的張龍翠，推開房屋大門，空曠的堂屋中，進門左側，擺放著一臺織機。張龍翠跨步上前，隨即，“唧唧復唧唧，龍翠當戶織”。如果一名文人騷客，初進大德鎮，或許誤會自己“穿越”到了歷史中的南北朝時代，既有北朝《木蘭詩》中的織布聲，還有南朝“孔雀東南飛”的演繹，“樂府雙璧”，盡現中國西部的重慶鄉村。

　　飛線穿梭。動作熟練的她，并不需要詳細看機器上張貼的最近一次毛衣的紡織規格，她總能熟練地達到廠長王楚元代表廠方提出的嚴格標準。

　　因為，張龍翠干這一行，實在是太熟悉了。

　　1991年，17歲不到的張龍翠，膩煩老家每日去山上打豬草，約同姐姐，南下廣東東莞，在長平鎮一家名叫利黃毛織廠的地方，開始了后來10多年漫長的南下織衣打工生涯。22歲那年，張龍翠嫁給了同鄉朱宏明，一個比她小兩歲的打工青年。“還是姐弟戀!”染著黃頭發的張龍翠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兒子朱浩出生后，一直跟隨他爺爺奶奶，整整10年。社會上有一個專用名詞來稱呼朱浩們：留守兒童。

　　但開縣縣委書記李殿勛有獨到的理解，他認為，曾經的朱浩應該叫“托養兒童”，如今留在大德的張龍翠應該叫“留守婦女”，朱浩的爺爺奶奶，是“空巢老人”。

　　張龍翠家中的稻田，已流轉出去，地還有。房屋前的地壩上，堆放幾捆花生。地里還有張龍翠與孩子們日常要吃的蔬菜。平時，她就在堂屋里，每月掙得大約2000多元。就這樣，張龍翠在自己家中，成為了一名產業工人。

　　這個全新的產業現象，對于被稱為“中國打工第一縣”的開縣而言，意味深長。

　　9月14日的上午，張龍翠還上了街，大慈街就在她家5分鐘路程的地段。她買了6斤面條，還為兒子買了2斤葡萄，一共花費22元。

　　她還打算去大慈街的廠子看一看，那個廠名叫立達服裝廠，用紅色油漆繁體字書寫，分外顯眼。張龍翠其實就是這個廠里的工人，不過她是回家作業，在廠里面，還有150多名工友，正聚精會神地在機器下勞作。

　　回歸鄉鎮、農村，能找到更多工人，王楚元說，一個員工將織布機放置在自己家中，與在大德的車間生產比較，前者每個月能為廠家節約150元左右的成本。

　　穿紅色線條T恤的王楚元，笑起來嘴角翹得老高。36歲的他眼角皺紋明顯，說話慢條斯理，卻是有條不紊。

　　立達服裝廠總部在地處趙家鎮的開縣工業園區，大德鎮，是其中一個分廠，具體分布在大德與大慈，分廠有集中生產的員工約230人，另外有大約170人分散在家，像張龍翠一樣的員工。

　　同行的開縣宣傳部新聞科科長游剛感嘆，當年王楚元就是開縣的創業明星，“領導經常來他之前的廠房視察”。

　　2007年，作為開縣幾乎最早回鄉辦廠的王楚元，受到社會各界的聚焦關注?？墒?，2010年，紡織廠略虧，香港老板戰略收縮，不辦了。這樣，總部在臺灣的立達服裝有限公司，作為之前王楚元的業務合作伙伴，在他的引薦下，進駐開縣。曾經的老板王楚元，則搖身變為這個廠的廠長，職業經理人，“年薪10萬，還有點提成。”

　　9月14日上午11點30分，女工蜂擁從廠房出來，手持條形碼，到王楚元的辦公室刷卡考勤。

　　在這個顯得簡陋的服裝廠，每個員工，包括王楚元，胸前都掛著立達服裝廠的標牌，上面有他們的頭像，職位等基本資料介紹。盡管這僅僅是個小細節，但是，它似乎又與這個鄉鎮從事其他工作的人比較起來，是如此與眾不同。

　　初中二年級肄業的王楚元后來認識到，上面兩個事情，都有一個共同的落腳點：“規范，職業”。

　　中午時分，員工端著飯碗，在廠房大壩站著用餐。幾個小朋友也端著碗聚了過來。母親是這個廠的工人，而他們在附近小學念書。

　　記者調查到，不僅僅是立達服裝廠，如今開縣很多制造廠，都是“總部在縣城、分廠在鄉鎮、車間在農舍”。這樣的縣城、鄉鎮、農村三級分布，是市場選擇的結果，對于廠家而言，追求利潤最大化，在如今招工不易的大背景下，回歸鄉鎮、農村，能找到更多工人，此外，將廠房設置在鄉鎮，甚至農村，還能節約成本。

　　9月14日下午，王楚元開著他那輛用紅色油漆寫著“立達服裝廠”的長安車，轟鳴上路，引領重慶晨報記者，來到他們的總部，地處趙家鎮的開縣工業園。

　　雨后初晴，遠山如黛。

　　B王楚元：規范的標牌懸掛胸前

　　開縣大德鎮天宮村,張龍翠在家中織毛衣，屋子里還堆著稻谷。{page_break}

　　C易炳緒：鄉情大會顯示的誠意

　　栽好梧桐樹，方能吸引金鳳凰。開縣工業園區，為回來的企業，栽了些什么樣的樹?“開縣的誠意，是我們回歸的重要原因。”易炳緒說。

　　趙家鎮。單說這三個字，你未必有多大印象，但說到元帥劉伯承的故鄉，那它就頓時獨一無二了。

　　今日趙家，工業園區，拔地而起，未來，以趙家為代表的開縣工業園區，或許就是整個開縣工業的心臟，承擔開縣經濟發展的造血功能。

　　鑫泰電子有限公司，在立達服裝廠隔壁。廠房出來，總經理易炳緒臉上還冒著汗，握手時，能感受到這名42歲的開縣臨江人，手的厚實與有力。

　　鑫泰電子有限公司廠區，占地面積60畝，產房面積3萬平方米，投資1.26億元。未來，開縣鑫泰的年產值或許達1.6億。

　　鑫泰生產專供索尼的視頻線，顯示器和主機間只需一條連接線即可搞定，日本市場每條售價約人民幣100元。這一天，日本人肱黑容一郎，從東莞趕來，考察鑫泰生產線。栽好梧桐樹，方能吸引金鳳凰。開縣工業園區，為回來的企業，栽了些什么樣的樹?

　　“園城融合”，以筑巢。據開縣工業園區管委會副主任王平介紹，開縣按園城融合理念，與一區四園多點布局，園區已建成面積已達5平方公里。當然這不僅僅是廠房的面積，而是，包含著10萬平方米的農民工公寓、員工食堂、幼兒園、圖書館、體育休閑場、星級賓館。

　　從2004年到園區，王平已在這里工作了7年。作為園區建設的參與者與見證人，王平說：“做好服務;有耐心;有誠意。”是他在這里工作的重要感受。做好服務，是針對進駐企業而言;有耐心，則針對園區與相關居民的關系;有誠意，兩者適用。

　　易炳緒印證了開縣園區管委會的態度。“開縣的誠意，是我們回歸的重要原因。”易炳緒說，當然，產業轉移，勞工從沿海返回了內地，也是企業跟著回來的理由，開縣政府開出的實實在在的優惠政策，也深具吸引力。而這些企業，老板很多都是開縣人。在開縣，有人將這樣的返鄉創業，稱之為“鄉情經濟”。

　　開縣注重返鄉創業，最引人注目的表現，就是日益成為品牌的“鄉情大會”。召開于2011年1月29日的開縣第二屆鄉情大會，與第一屆一樣，系縣委書記李殿勛力推。

　　當時的報道稱，出門在外的不少開縣成功人士，開悍馬路虎等豪車回家，衣錦還鄉，“十分拉風”。400人參會的現場，50名回鄉創業者簽訂50個投資項目，投資總額52.2億元。

　　第二屆鄉情大會上，李殿勛分析稱，重慶已成東部沿海產業轉移的最佳承接地，開縣作為重慶三峽庫區的重點開發區，在勞務、資源和政策方面具有獨到的優勢條件;再加鄉情優勢，返鄉創業將會獲得巨大的經濟效益。

　　易炳緒在廠房中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