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裝界掙脫不去的血汗工廠陰影

　　英國，高街服裝品牌Primark的門店外，人們舉著不久前孟加拉國八層制衣廠倒塌的廢墟照片，舉著“Primark的恥辱”、“永遠不要再發生”等抗議牌。拎著印有不同品牌購物紙袋的人們走進走出，會好奇地看著這些抗議者。

　　同樣熟悉的場景曾經發生在Zara、H&M、Mango、Gap、Banana Republic等不同的歐美服裝品牌門店外，多年來從未停止，全世界知名的中端和低端服裝品牌幾乎無一幸免。

　　超過1000人喪生的服裝界丑聞

　　只是這一次抗議的由頭更加令人震驚，悲劇也更加慘烈。

　　4月25日，位于孟加拉國首都達卡郊區的一幢8層高的樓房轟然倒塌，樓內當時有超過3000人，截至5月13日遇難人數已證實多達1127人。5月10日，慘劇發生半個月之后，一名被壓在廢墟下的女子幸運獲救，當地政府已于5月14日停止搜救。這棟倒塌的8層樓制衣工廠有三層是違章建筑，沒有預設另三層的地樁，也沒有預設承受八層樓的重型制衣機器。據報道，就在事發前的幾小時，工人告訴主管大樓要塌了，但是主管還是把他們趕進工廠，聲稱不進去工作就不發工資。

　　這是繼2012年11月導致121人死亡的Tazreen 服裝工廠大火后，又一起孟加拉國服裝制造業的災難。不幸的是，5月8日，達卡一家制衣廠又發生火災，致8人喪生，死者包括工廠總經理。

　　這樁悲劇將孟加拉國服裝制造業拉入了全世界的視線內，人們突然驚訝地發現，這個南亞國家，在2011年已經超過印度成為世界第二大服裝出口國—第一位當然依然是中國。這棟血汗工廠大樓所涉及的客戶包括西班牙的Mango、意大利的貝納通(Benetton)、愛爾蘭的Primark、Matalan、Bonmarche、荷蘭的C&A、德國的KIK、法國的家樂福、加拿大的Joe Fresh和美國的沃爾瑪、Dress Barn、J.C. Penney、Gap等數十家服裝集團和品牌。

　　在5月8日的火災中被牽涉在內的品牌則包括Primark、西班牙的Zara母公司Inditex、Peacocks、澳大利亞品牌New Look、Point Zero、E. Leclerc等。

　　連續的悲劇震驚了全世界，歐盟為此派出代表團到訪孟加拉國，被牽涉在內的品牌均受到了公益團體和人權組織的抗議示威，加拿大服裝零售商Loblaw Cos.和Primark已經成立基金幫助塌樓災難中的受害者家庭，迪斯尼集團表示今后集團的品牌服飾將不再在孟加拉國制造，沃爾瑪、Gap和童裝公司Children "s Place則明確表示不會退出。孟加拉國服裝制造商卻希望品牌們都能留下，因為該國有1400萬個家庭都依靠服裝制造業生存。

　　世界第二大服裝出口國

　　服裝制造業是孟加拉國的支柱產業。十年前服裝廠老板提到孟加拉會說：他們只能做沙灘褲、T-shirt。如今，孟國已能夠大批量生產幾乎所有成衣，且工人工資只有中國的1/10。如今，孟加拉國制衣業年產值200億美元，占全國出口總量的77%，其中大約一半是出口到歐洲市場。孟加拉國有4500多個服裝工廠，大多是西方知名服裝品牌的OEM代工廠，超過250萬名女性在制衣業做工人。

　　根據計算，以一件襯衫為例，美國的人工成本是7.47美元，在孟加拉國則是0.22美元。

　　張彤禾作品《打工女孩》中有一句話：“死于貧困是一種罪惡。”對于生活在東南亞服裝工廠里的青年們來說，這無疑更加貼切。選擇在貧困中病死、餓死，還是在服裝工廠被惡劣的工作環境污染致命?或者在工廠災難中意外死亡?但是也可能走出農村，翻身解放，甚至可能成為工廠管理人員。在許多第三世界國家，尤其是以針織業為主的東南亞國家，都曾經或正在經歷著這樣的時尚災難。

　　在殘酷的剝削之外，服裝制造業更衍生了另一些行當?！都~約時報》南亞記者Jim Yardley接受美國國家公共電臺節目采訪時表示孟加拉國的服裝制造業已經催生了腐敗和黑社會勢力，倒塌的大樓所有者Mohammed Sohel Rana是一個令人恐懼、具有鐵腕手段的當地富豪，他甚至控制有自己的私人民兵組織，而類似情況在孟加拉國比比皆是。

　　從中國走向多國

　　細心的消費者早就發現，在中國最知名的國際高街服裝品牌連鎖店Zara和H&M里，你能在一間門店里買到超過5個生產國的衣服：“今天在Zara里翻了五件衣服，產地分別是：印度、羅馬尼亞、土耳其、葡萄牙、摩洛哥。”甚至，不少中國消費者也會選擇那些產地為國外，而不是中國的衣服。

　　“中國制造”至今仍是全世界制造業最為人熟知的標簽，但事實上，隨著中國經濟發展，人工成本上升，服裝制造業早就向人工成本和地價都更低廉的更下游國家發展。以Zara為例，產地就包括土耳其、孟加拉國、摩洛哥、越南、印度尼西亞、葡萄牙、中國、西班牙、意大利、巴西、阿根廷等。H&M里便宜的衣褲制造地也早已悄悄地變成了印度、孟加拉國、越南、柬埔寨、土耳其。

　　血汗工廠的指控大量集中于這些國家，尤其是東南亞及南亞各國。

　　美國服裝零售商Gap在印度新德里的供貨商曾被曝出雇傭童工縫制Gap Kids的服裝，那些10歲左右的印度男孩不但每天長時間工作卻拿不到任何報酬，還遭受毆打和虐待。報道出街后，Gap曾宣布將其旗下3000多家門店中在印度加工的服裝全部撤柜。

　　曾有報道Topshop在斯里蘭卡小鎮的代工廠“血汗工廠”內幕：“四五十名工人住在一間很小的宿舍里，擠得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工廠里有985名工人，卻只有10個廁所，其中3個還經常不能使用。”

　　早在2001年，美國高街品牌Forever21的美國代工廠就被訴不發加班費，工作環境惡劣。2008年，一部講述3名非法移民工人控訴Forever21“血汗工廠”的紀錄片《洛杉磯制造》還獲得了第29屆艾美獎的最佳長篇跟蹤報道獎。

　　至于Zara，該品牌的巴西工廠曾被曝出“奴工”丑聞。就在今年4月，又在阿根廷再次陷入“血汗工廠”風波，一個非政府組織La Alameda派臥底潛入工廠，把工廠內的情況偷偷進行了攝像，并作為線索提供給警方。工人們每天的上班時間是7時至23時，收入只有一件衣服標價的1.7%。

　　因為設計緊貼潮流、價格低廉，高街品牌近年來發展極其迅猛，在全世界范圍內大舉擴張，連被呼喚已久的Topshop最近也在香港開設中國第一家分店。巴黎、倫敦、紐約、香港、北京，人們將高街品牌門店當作菜市場、衣服橫飛的情景在全世界都能看到。人們在翻看同一個品牌標簽上的不同產地時，卻看不到這些產地的名字背后的工人。高街品牌的發展多年來引發時尚界的非議，除了“羨慕嫉妒恨”，因它而加劇的服裝界“血汗工廠”陰影久久揮之不去，大概也是其中一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