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命奮斗的設計師——張曉峰
張曉峰怎么也沒有想到,1991年自中央工藝美院(現清華美院)畢業回到寧波后,便開始了與服裝業長達20多年的不解情緣。
三個“第一次”
醉心畫畫的他考上了服裝設計,班里只有三個男生;畢業后分配到寧波二輕局下屬的絲綢繡服廠,少年心氣卻讓他在半年后毅然出走;90年代遇上百貨業興盛,承包的百貨柜臺讓他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并終于成立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工作室取名“金頂針”,與號稱“服裝奧斯卡”的法國高級手工時裝創新大獎同名,當時年僅24歲的張曉峰,年輕的心頭裝著一個神圣的夢。
90年代的中國服裝界就像一個朦朧的清晨,1994年,張曉峰組織的寧波第一支時裝模特隊像是一縷朝陽,第一次向寧波人勾勒出“時尚”的清晰容顏;他帶領著工作室,用僅僅一個月的時間設計制作出上百套時裝,并在1996年領銜發布了寧波第一場大型時裝秀,同時也是寧波這個日后以服裝產業聞名的城市的第一場大型時裝秀。至今,張曉峰依然記得那一天,當模特穿著自己設計的時裝緩緩走來時,現場觀眾那興奮與驚艷的表情;那一天,一切都是前所未有,緊接著在1997年,“寧波時裝秀第一人”張曉峰統籌了寧波第一屆國際服裝節,正式開啟了寧波服裝節至今16年的征程。而這三個“第一次”,也不知不覺地把張曉峰和寧波服裝緊緊地連結在一起。
第一屆寧波國際服裝節的一炮而紅點燃了寧波政府和當地服裝企業的激情,1998年寧波服裝協會正式成立。在那些服裝業全面騰飛發展的光輝歲月里,張曉峰把自己的身心全然投入到了協會的工作。張曉峰是寧波服裝協會的第四任秘書長,也是協會的第一個專職秘書長。在任期的八年里,張曉峰帶著服裝協會完成了三級跳:從月湖邊只有兩個人辦公的幾十平米辦公間,到老外灘充滿藝術氣息的工作室;從兩名職工發展到4個部門、創辦了協會刊物、構建了協會服務網站、300多家會員企業;2012年,張曉峰的理想是完成第三個三級跳,配合政府、企業,整合線上線下資源,完成把寧波從服裝大市、服裝強市打造成真正意義上的時尚之都的三級跳。寧波一直在轉型,張曉峰也一直在努力。
一場意外,改寫一生
寧波國際服裝節就像是張曉峰畫筆下最珍貴的作品。直到2009年,當時全國著名的寧波國際服裝節已經邁進第13個年頭,然而就在那一年服裝節的最后一天,張曉峰吃過午飯馬不停蹄趕赴余姚裘皮節,就在驅車路上,一場突如其來、幾乎致命的意外從此徹底改寫了他的人生。
趕往余姚的路上,張曉峰突然發現自己不停地打哈欠,服裝節期間一直保持高度精神集中的他覺得這并不尋常。他并無倦意,眼睛卻在不聽使喚地慢慢閉攏,再過了幾分鐘,踩著油門的腳也開始變得麻木。張曉峰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有異常狀況,在頭昏目眩中他緊急地把車停下,左手拽著錢包、右手握著手機踉蹌著走進旁邊的一家酒店,還沒來得及說明情況,他便轟然倒下。當他再度醒來,已經是十多天以后。從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生活竟然變成了一場博弈、一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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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峰并不知道,在他昏迷的十多天里,他的妻子收到過6張病危通知書;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突發嚴重腦溢血,導致右側肢體偏癱和命名性失語;他更加不知道,醫生說他就算醒過來也將永遠殘廢;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頭被腦內淤血漲大了一倍,右半邊臉也歪掉。蘇醒的那一刻他只是發現,自己明明有話要說,嘴巴卻怎么也沒法吐出哪怕一個字;身體明明想動,手腳卻根本不聽使喚,整個身體都不受自己控制。
“一個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間就能毀了呢?”張曉峰說,回想起這一場災難性的意外,他總是忍不住這樣問自己。他承認,自己是個要強的人,他不允許自己一直癱瘓著,即使從此終生殘疾,也要做一個能行走能寫字能說話的殘疾人。為了使風險和后遺癥狀減到最低,家人與醫生商量后決定對張曉峰采取保守治療,靠吃藥和輸液來消除顱內淤血和降低血壓。癱瘓在床兩個月后,張曉峰逐漸可以離床并坐在輪椅上,也開始勉強能說一些單字。
張曉峰回憶說,康復治療的初期每天都很著急,或者是惱火,腦袋明明是清晰的,但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不能說完。那段時間,工作上的電話一點也沒有間斷,張曉峰固執地讓家人幫他拿著電話,他自己則用盡全身的力氣與電話那頭的人應答,也不知道對方是否能聽明白。張曉峰說,他只能這樣逼著自己,醫生坦白地告訴過他,最理想的情況下,他的身體也只能恢復至原來的80%至90%,而且只有靠堅持不斷的鍛煉和改變生活習慣才有機會實現。
離開接受搶救的寧波第一人民醫院,張曉峰在妻子的陪伴下到上??祻歪t院接受物理治療。他的妻子陳巧瓊說,轉移的全過程,她都要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著張曉峰尚未完全消腫的頭,醫生說,路上稍有顛簸,張曉峰都有可能再度垂危。在上海的日子,張曉峰每頓只能吃二兩白米飯和一碗滴油不加的菜湯,白天還要進行一些列的物理治療,短短的兩個月時間里,他瘦了二十多斤。
陳巧瓊說,以前的張曉峰能說會道,病發之后卻連最簡單的事物都說不出來是什么。在康復醫院里,張曉峰的第一個課程就是看圖說話,一本小冊子上畫著鴨子,小鳥和其他動物,張曉峰死死盯著紙上的圖畫卻愣是憋不出一句話,往日再簡單和熟悉不過的事物,卻變成一個個無意義的圖案。除了命名性失語癥,右半身的癱瘓也讓張曉峰失去了書寫的能力。不服輸的張曉峰開始學習用左手寫字,直到病發一年多之后,通過每天不間斷的練習,他才終于能重新正常地書寫。
至少我還活著
生活是如此地漫長,對于張曉峰來說,這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在四十歲的那一年,在事業最頂峰的時期,前半生的積累仿佛被一只大手無情地全部抹掉,而困在一個二級殘廢的身體里,前路又顯得這樣艱難與渺茫。張曉峰說,自從昏迷中蘇醒過來,深深的絕望甚至讓他萌生自我放棄的念頭,但是他并不甘心,情況再壞,起碼生命還在。醫生說,遭遇如此嚴重的突發性腦溢血,十個患者之中只有一兩個能像張曉峰這樣幸運地存活下來。病發后,能通過每天堅持不懈的鍛煉而康復的,更是罕見,張曉峰笑稱,醫生都說他是院史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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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張曉峰的人都說,從前的他是個工作狂,想到什么就要馬上去做。張曉峰自己也承認,加班到凌晨三四點是家常便飯,長期的高強度工作和不規律的生活節奏日積月累最終導致了這場重病的爆發。說不了話、走不了路的黑色歲月,讓他開始重新思考生命的意義。別人總是說,沒有經歷生死一線,就不懂生命寶貴。在切膚之痛中掙扎的張曉峰終于發現,一切以前覺得重要的事情,在生命面前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至少我還活著”,張曉峰每天在心里默念。他甚至沒有時間來自憐自憫,除了積極鍛煉,為了生存,他沒有選擇的余地。病發的半年后,張曉峰的左腳開始可以重新活動,但走路的時候還需要妻子在旁邊用繩子把他的右腳拎起來;一年之后,他已經可以自己一個人走路了。盡管走得很慢,右腳也依然有點瘸,一開始,短短一百米的距離他足足走了一個小時,家人看在眼里雖然心疼卻也不敢勸他;后來步速一天天加快,張曉峰也養成了每天圍著體育館走兩小時的習慣。張曉峰說,每天6點鐘起床,吃完早餐后就自己慢慢走去離家半小時路程的體育館,繞著體育館走上兩小時后再一個人走回協會辦公室,下午處理完工作后接著又去做瑜伽和游泳。
兩小時的步行,加上一小時的瑜伽和一小時的游泳,哪怕對一個身體健康的人來說都是相當大的運動量,身體還在康復中的張曉峰憑著驚人的毅力愣是堅持了下來。去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和家人吃完飯后張曉峰倔強地頂著寒風執意到體育館走圈。街上人跡寥寥,走過的一個個小區傳來熱鬧的歡笑聲,眼前的燈籠彩燈照得人恍惚,偌大的體育館里,卻只有一瘸一瘸的他一個。張曉峰說,當時心里復雜的情緒根本不知從何說起。
曾經,他是戶外探險發燒友,走過天南闖過地北;后來,他只能逼著自己用左手刮胡子,一開始總是刮得滿臉是血;現在,他能熟練地用左手系鞋帶,甚至還每天單手為家人下廚做飯。陳巧瓊說,在張曉峰病發前,家里的飯菜都是她一手包辦的,自己最喜歡吃他做的燒鯽魚。病后,張曉峰并不把自己當病人看待,依然切菜、做飯,陳巧瓊心疼的同時,又不得不以平等的姿態與他相處,生怕過分的保護會傷害他自尊。張曉峰說,“那個時候,誰幫我就等于在害我,手和腳都在自己身上,我只能靠自己。”
三年過去了,從癱瘓、失語到重新站起來并能走動,張曉峰說,他聽過冷嘲熱諷,見過質疑排擠,也深深感受到了朋友家人的愛與關懷。雖然右手還未完全從麻痹中恢復,出席企業活動的時候,張曉峰依然能用左手在名冊上輕描淡寫地簽上自己的名字;雖然右腿還是有點瘸,但每天超過三小時的運動量雷打不動,即使臺風“???rdquo;來臨的那一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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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驅車前往余姚到轟然倒下,前后不過兩小時,而這短短的兩小時幾乎將張曉峰的前半生全部清零。他說,這得來不易的后半生反而給他帶來了更多從前無法體會的智慧。堅持鍛煉讓他減去了身體并不需要的負荷,健康的生活規律讓他徹底告別了“三高”,緩慢的語速更是給了他更多的思考余地。“瑜伽和游泳不僅讓我僵硬的肢體一點一點柔軟起來,還帶給了我極大的平靜”,張曉峰說,失而復得的生命,沉淀下來的心靈,他沒有理由不感激。
最激情的同事,最堅強的朋友
一場不可逆轉的重病,從絕望到奇跡,張曉峰并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家人、朋友、同事的支持與鼓勵讓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價值。寧波市人民政府副秘書長陳國強和張曉峰二十多年來一直保持著亦師亦友的關系,在他眼中,在工作上,張曉峰由始至終對服裝業充滿激情。“協會就像是政府和企業之間的橋梁,工作繁瑣而任務艱難。寧波服裝節從第一屆到現在,十幾年過去了,我親眼見證著曉峰的努力,如果沒有對服裝的一腔激情,是不可能堅持下來的”。而在生活上,陳國強認為,張曉峰從病痛中重新站起來的經歷讓他動容,“我認識張曉峰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學生。這么多年的交情,他出事之后我們都很難過。但是他憑借自己驚人的毅力,天天不間斷地鍛煉,病情剛好轉一點就又主動地重新開展工作,大家都很佩服他。”
張曉峰病發前的兩小時,他剛與多年同事、寧波市服裝協會副會長李啟明吃過午飯。“那是服裝節的最后一天,我和張曉峰還有另外一個同事匆匆吃完飯就各自趕赴下一個工作,誰知道兩小時之后就接到了他太太打來的電話。”李啟明說,張曉峰在工作上盡職盡責,十多年來為寧波服裝業做的實事有目共睹,“他為寧波帶來了第一個大型時裝秀和第一個服裝節,并且一直奔走在企業與政府之間,為寧波的服裝企業打造了一個溝通、交流的平臺,寧波的服裝企業也團結起來,將寧波的服裝業帶到全國領先的位置。過去的十幾年,他一直積極地組織寧波的服裝企業去海外參觀、學習,也想方設法聯系了許多海外的企業走進寧波來,可以說,在寧波服裝國際化和時尚化的轉型之路上,他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比如今年,他的身體還在康復中,但是依然組織寧波的服裝企業、親自帶隊到加拿大、韓國等地方進行學習交流,他的敬業精神與毅力讓我們這些共事多年的同事非常感動。”
曾今的拼命三郎,如今最大的愿望是想用左手重新拿起他最心愛的畫筆,張曉峰說,畫畫能帶給他平靜與快樂;曾經的工作狂人,如今最大的渴望是和妻子生個健康的寶寶,張曉峰說,男孩女孩他都喜歡。
在他臉上,你永遠無法找到一絲自卑或失落,走路的時候,他始終是人群中腰背最筆挺的一個。工作的時候,張曉峰還是會習慣性地把蜷縮的右手掌深深地埋在褲袋里,他可能無法握住每一個來賓伸出的右手,卻能給所有人一個大大的擁抱。他說,一輩子都在與服裝打交道,寧波服裝節就像自己的孩子,身體最壞的時候都未曾想過放手,因為它早已是自己的一部分。張曉峰的身體里就像住著一匹永不服輸的駿馬,揮灑汗水澆灌夢想,哪管途上倍多顛簸。
在四十歲的那一年,他又重新活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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