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設計師:要如何解讀“坎普風”
當被問到“坎普”(camp)究竟是什么意思時,設計師羅德斯(Dame Zandra Rhodes)也說不上來。她笑著說:“要清楚描述這個詞很難,可以說是個雷區了。”有這種感受的人不止她一個。19世紀末,坎普一詞首次進入英語世界。此后,人們對坎普的涵義有了不同的解讀,至今仍沒有達成共識。
桑塔格(Susan Sontag)1964年的文章《坎普札記》(Notes on Camp),是今年大都會藝術博物館慈善晚會(Met Gala)以及相關展覽主題的靈感來源。這位已故作家、電影人在文中寫道:“如果要用語言來說明感性問題……就必須靈活多變、且有一定的試探性。”然而,在閱讀桑塔格的文章時,我們發現,這一術語看似簡單,但有時她自己也不能吃透。
1909年版的《牛津英語詞典》中,首次出現了坎普的定義。“炫耀、夸張、做作、戲劇化;女性化或同性戀;有同性戀的特質……”,這就是當時大眾對于坎普的理解。即使坎普不是典型男同的近義詞,根據《牛津英語詞典》的釋義,我們也可以發現,坎普和同性戀的關聯也是十分緊密的。羅德斯說:“一說到坎普,我第一會想到的就是翹著蘭花指的男同性戀。對當時的女性來說,第一會想到的可能是王爾德(Oscar Wilde)[桑塔格的文章獻給了他]。”
克萊托(Fabio Cleto)是Met Gala展覽附書的聯合作者,他說:“坎普明確的定義直到19世紀晚期才出現,當時人們第一想到的就是酷兒界的明星王爾德。王爾德在當時不為世俗所接受,1895年,他被指控為‘嚴重猥褻’,具有‘同性戀’的典型特質。這給后來的坎普增加了一層扭曲的唯美主義意思,很大程度上坎普也就代表了性向偏離。”
桑塔格認為,坎普不僅僅指同性戀風格。她在開篇呈現58種“感性”時就提到“坎普的特征在于浮夸精神”。除此之外,她還將坎普標榜為玩世不恭、“反對嚴肅”,當然還有夸張和矯揉造作。她還有一個比喻:“坎普就是一個身上穿著由300萬根羽毛制成的衣服走來走去。”
同時,桑塔格還將坎普區分為“天真派”和“刻意派”。桑塔格認為,大衛·鮑伊(David Bowie)在《填滿你的心》(Fill Your Heart)等歌曲中半女性化的打扮與之不同。她說:“新藝術運動中的匠人們,會在臺燈旁邊盤一條蛇……這可不是在開玩笑,他們是認真地在說:‘看吧!東方人!’”也有人說,美國出版界的傳奇人物蘇珊(Jacqueline Susann)1966年出版的小說《迷魂谷》(Valley of the Dolls)就是照著坎普風寫的,雖然電影沒有拍出這個意思,但其實也有要這么塑造的意圖。桑塔格個人更加偏向“天真派”的坎普,她認為這樣更加純粹不做作:“為坎普而坎普的坎普,總是差了那么點意思。”
后來,坎普的范圍逐漸擴大。克萊托告訴BBC設計版塊的記者說:“如今,坎普無處不在。正是因為無處不在,人們不會覺得它由多么特殊。”坎普對于性別和性取向有著包容性,派生出了女同坎普(dyke camp)以及一系列的行為。“成為了顛覆邊緣化身份的策略。”也正如桑塔格對于新藝術運動的評價一般,有時候,坎普是剝離了性暗示的。羅德斯說:“坎普一詞的重心已經有所不同。”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展出中,有她的一件作品,她說:“[展出]并不是僅僅增加了同性戀的成分而已。”
那么“陣營”對于“時尚札記”的意義何在?根據羅茲的說法,“它確實意味著在其概念中超越頂級的東西,不會被忽視,并且[具有]幽默感;但它并不是主流,而是歡樂和不同尋常的……”當然,展覽的主要焦點在于“刻意派”陣營。正如穆格樂(Thierry Mugler)- 他的作品也在展覽中 - 告訴BBC 的,坎普是“自由而有趣的心態”。或者,正如克萊托所說的那樣:“它可以粗略地被描述為浮夸表演和感知的一種形式,在這個自我展示的舞臺中,現實成為了一種極其具諷刺性的存在。”
那么,Met Gala展的主題“時尚札記”中,“坎普”究竟意義何在呢?羅德斯說:“坎普是一種超越了概念的東西,其中有一種幽默感,無人能夠忽視它;但坎普也不是主流文化之一,它很能讓人開心、但也十分不凡……”展出的重點,很顯然在于“刻意派”的坎普風格。穆格樂也有作品在本次展出中登場,他告訴BBC的記者說,坎普“是自由而有趣的精神境界”。克萊托則稱“可以說坎普即使一種表演,也是一種感知的形式。它十分戲劇性、十分夸張。現實是一個展示自我和重塑自我的舞臺,極具諷刺,而坎普就是在這樣的舞臺上即興演出。”
堅持自我
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坎普:時尚札記展出以17世紀的法國宮廷為起點,探索了坎普從邊緣文化到流行的發展軌跡。(有人說,“坎普”一詞來源于法語中的 se camper,意思是大膽地堅持自我)展會展出了大概200件物品,涵蓋了服裝、雕塑、繪畫作品等。本次展覽在安娜·溫圖爾時裝中心舉行,又因其與Met Gala不可分割的聯系,展覽自然就將側重點放在了時尚方面。羅德斯的設計作品是一件華麗亮眼的外套,上面裝飾有貝殼肩章。她說:“要說這件衣服太過浮夸,肯定是不對的。你可以說,這個設計很有幽默感。”此外還有其他設計師的作品參展,其中包括穆格樂、拉克魯瓦(Christian Lacroix) 、阿瑪尼(Giorgio Armani)、普拉達(Miuccia Prada)和安娜·蘇(Anna Sui)。
展覽中的很多服裝都于性無關,好像只會在毛絨服裝派對/舞會上看見。佩約斯基 2000年秋冬服裝系列中,有一件衣服被比約克穿到奧斯卡的紅毯上過。這條裙子狀若天鵝,天鵝的頭做得栩栩如生,正靠著模特的胸部。展出中還有一件服裝,出自夏帕瑞麗(Schiaparelli) 2017年秋冬男士服裝系列,是法國設計師居榮(Bertrand Guyon)所設計的。這是一套通體粉紅的西裝,外套上是火烈鳥的印花,頭上還有夸張的鳥頭配飾。
如今,坎普仍然保留了其最初和男同性戀的關聯。貝蘭多克( Walter Van Beirendonck)2009年春夏系列中,有一件男士緊身連身褲,上面印有男性的肌肉細節和陰莖的輪廓,大小還十分可觀——這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同樣的還有斯科特(Jeremy Scott)2012年春夏服裝系列中的一個套裝,由流蘇背心、皮護腿套褲和一條皮制內褲組成,其采用了粉紅配綠的配色,并以黑色裝點細節,十分艷俗。讓人想到了演唱組合鄉下人(Village People)里的牛仔,還有電影《芬蘭的湯姆》(Tom of Finland)中那位芬蘭藝術家的同性戀作品。
《牛津英語詞典》一個多世紀前給坎普的定義是“和同性戀相關”,這一定義似乎很大程度上還是沒有改變。桑塔格特別強調了坎普中戲劇化和浮夸的一面。對此克萊托曾說,“有人指責(桑塔格)把坎普去同性戀化了,她把坎普文化透露給了受過教育的階級,有人說這是對同性戀的背叛。”然而,桑塔格本人也承認“先鋒人物中有很多都是[男]同性戀,坎普文化中最善于表達的也是他們。”
學者梅耶爾(Moe Meyer)也曾就坎普文化展開廣泛討論,他說坎普文化是“模仿酷兒群體”。坎普在羅德斯眼里,有著“拿煙嘴,做著極其女性化的動作”的既視感,她說,這不是惡意模仿或刻意貶低,只是單純覺得好玩而已。歌手大衛·鮑伊早年曾與坎普文化緊密相連,愛德華茲(Alan Edwards)是大衛·鮑伊生前的公關,來自英國。他說,在知道Met Gala之前,坎普一詞就讓他聯想到了“上世紀50年代的英國電影,尤其是其中《Carry On》(《繼續》)這一系列,還有戲劇電視演員重回‘音樂廳’的那幾部電影。因為這種電影里有很多女扮男裝的情節。”
那么,坎普最終會被定義成什么呢?羅德斯努力試著用文字來解釋它的含義,在展覽中理解其內涵,但她還是沒有參透。她說:“我還是沒能明白!”在一個深長的停頓后,她又驚嘆道:“難道只是簡單的異域時尚嗎?”顯然不是的。正如克萊托所言,坎普是什么,沒有明確的答案能解釋:“它難以琢磨、變幻莫測、極具優越感。它不能被一個句子、一個定義所束縛。”
參展的許多設計師可能都認同羅德斯的觀點,覺得以坎普為一個藝術展的主題十分牽強,但是從策展的角度來說,坎普的晦澀其實可以算作一個加分項;因為如果少有人能在坎普是什么上達成一致,那也就很少有人能排除坎普不是什么。這樣看來,嘉蒂妮為莫斯奇諾1988年春夏服裝系列設計的一條連衣裙是非常生動的——黑色的裙子上打著一個大大的白色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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