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力生：服裝強國建設與數字智能化轉型浪潮中的中小微企業

東華大學教授   聞力生

　　我國是制造大國，全國共有制造企業4842萬家,其中服裝制造業17萬家,占比為0.35%,不管全國制造業還是服裝制造業，其中90%以上都是中小微企業 。在17萬家服裝制造業中有1.3萬家規模以上企業，占比近8%。從服裝工業的主導數據來看，我國縫制設備年產量為1550萬臺（其中工業縫制機械為1000萬臺、裁剪及后整設備50萬臺、家用機500萬臺），服裝年產量為712億件，穩居世界第一，是當之無愧的服裝大國。

　　20世紀八十年代到2021年正是我國改革開放的四十年，在這四十年我國服裝制造業從7700家增至17萬家，增加了21倍；服裝制造業從業人員從75萬人增加至826萬人，增加了10倍。這么龐大的服裝制造業是在這四十年中經過四個發展階段造就的：第一階段是初步工業化階段，時間從1980年至1995年，也即國家六五、七五、八五計劃期間，主要內容為從傳統加工工藝與設備進入現代加工工藝與設備；第二階段是進入現代工業化階段，時間從1996年至2005年，也即國家九五、十五計劃期間，主要內容為信息化帶動工業化，工業化促進信息化發展；第三階段是實踐現代工業化階段，時間從2006年至2015年，也即國家十一五、十二五計劃期間，主要內容為狠抓兩化深度融合發展；第四階段是實踐數字化轉型于智能制造階段，時間從2016年至2025年，也即國家十三五、十四五計劃期間，主要內容為按照“中國制造2025”規劃實現服裝數字智能化發展。 

　　現在經常有人問，既然我們現在是服裝大國是不是也就是服裝強國了？這個問題我們應該這樣看，2012年中國紡織工業聯合會制訂的“建設紡織強國綱要”中指出，到2020要實現紡織服裝強國。2020年年底，中國工程院組織院士和專家對我國制造業26個行業和制造業強國做了對比和分析，并得出結論：我國有5個行業處于世界先進水平，其中領先的是紡織工業。這也意味著我國紡織強國目標基本實現。中國服裝協會會長陳大鵬在建黨100周年紡織服裝特刊上發表“打造服裝強國的時尚力量”文中說：“中國服裝行業不斷發展壯大，總體步入了世界服裝制造強國之列，面對全新的發展時期，中國服裝行業更要乘勢加快創新步伐，力爭在2035年建設成對全球有創造有貢獻有推動的時尚強國”。所以我認為當前我國服裝總體上步入服裝強國之列，但還沒有處在世界服裝強國前列。

　　當今能夠稱得上服裝強國的必須是服裝科技強國、數字智能化強國、品牌強國、人才強國和可持續發展強國。說得具體一點服裝強國必須做到八個領先：①要在高水平高科技創新服裝方面領先；②要具有先進性標準，高品質服裝全球領先；③要以低碳化為目標，創造綠色服裝領先；④數字智能化轉型領先，創服裝智能工廠領先；⑤以數字化賦能服裝品種、服裝品質、服裝品牌，創時尚服裝領先；⑥在全球協同化發展中，要有領先的中國特色服裝；⑦要具有為全球客戶提供優質化服務體系；⑧要具有全球最高素質科技人才隊伍。對照這些條件，單說當前數字智能化轉型領先，創服裝智能工廠領先這一條，我國17萬個服裝制造業還有較大差距，其中特別是占90%以上的中小微企業差距更大。

　　我國1.3萬家規模以上企業數字智能化轉型比較好的原因是有好的示范企業做榜樣，可參考、可復制。例如：2018年麥肯錫公司與世界經濟論壇（WEF）發起全球評選“燈塔工廠”項目，尋找制造業中的數字化轉型典范，引領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在過去3年里，有來自全球多個國家、不同行業的90家工廠入選“燈塔工廠”，而中國就獨占31家，其中服裝行業有一家即阿里巴巴犀牛工廠。2022年，全球“燈塔工廠”已有114家，其中中國42家。犀牛數字智能化工廠成了世界級示范工廠，從技術角度講它將整個服裝企業業務基于云上，將服裝行業應用軟件均重新寫了一遍，為了做行業數字化示范者，他們自建業務互聯網服務平臺，這個平臺既能起示范作用又能實現企業實時響應端到端業務系統服務。

　　我國工信部也在規上企業中選定了一批能為國內企業服務的數字智能化示范企業，他們有：山東紅領集團的個性批量定制，數據自動流動的示范；山東迪尚集團的網絡協同制造示范；浙江報喜鳥的個性高級定制示范；山東南山紡織服飾公司的離散型智能制造示范；福建柒牌集團的個性定制，精益生產示范，等等。由上可見工信部選定的示范企業，其數字智能化轉型涉及制造企業的方方面面，鑒于各個企業的特色，其數字智能化轉型就其企業運行機制不同可有多種模式，根據我國制造業轉型評價框架有研發模式轉型、制造模式轉型、運營模式轉型、服務模式轉型、決策模式轉型、商業模式轉型等六個方面，見圖一。

圖一  數字智能化轉型模式

　　從以上看，對于規上企業，有了他們的示范企業，有了他們的不同模式轉型要求，可參考可復制，數字智能化轉型應該不會有問題。但占90%的中小微企業如何轉型呢？有人說得好，服裝強國建設和他們密切相關，中小微企業強了，規上企業才會強，行業才會強，國家才會強，所以我們要十分重視中小微企業數字智能化轉型。

　　因為沒有實現數字智能化轉型，目前我國中小微服裝企業面臨很多挑戰：①缺乏有效管理工具，流程混亂，效率不高，易出錯；②不適應訂單定制化高要求，不適應生產品種多、批量小、翻新快要求；③面輔料進出管控不嚴，物控管理難度大，無法獲知物料的實時分配情況。進行裁剪時，不知道面料的長度及幅度與嘜架是否匹配；④自動化數字化改造資金不足；⑤缺乏技術人才，數字化轉型理解不深透；等等。

　　2022年7月全國工商聯、國家發改委、中國工業互聯網研究院、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中央財經大學等機構聯合發布《2022中國民營企業數字化轉型調研報告》，報告中將企業轉型情況分為暫無轉型計劃企業占38%、初步探索轉型企業占39%、逐步實施企業占16%、全面優化階段企業占5%、成熟應用企業占2%。中小微制造企業大都處在初步探索轉型和逐步實施企業轉型之間，也就是說我國中小微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很差很低，為什么這樣低呢？主要是中小微制造業投入資金占比太小，大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投入資金只占銷售收入的0·27%，遠遠低于發達國家，見圖二。

圖二  企業數字化轉型投入比重

　　2022年9月，工業和信息化部印發了《促進中小企業特色產業集群發展暫行辦法》，指出中小企業聯系千家萬戶，是推動創新、促進就業、改善民生的重要力量。定位在縣域的中小企業產業集群是促進中小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組織形式和載體，是區域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據不完全統計，各地培育認定的塊狀經濟產業集群示范區、縣域特色產業集群、特色小鎮等已超過600個，對區域經濟發展帶動作用日益顯現。我國服裝產業有近60多個集群地，例如葫蘆島的泳裝、廣東番禺牛仔服、浙江平湖牛仔褲、織里童裝、桐鄉羊毛衫、江蘇盛澤絲綢等產業集群地，每個集群地都有成百上千個服裝中小微企業等等。對這集群制造業的數字化轉型，要遵照2022年8月15日工信部、財政部近日聯合印發的通知精神，部署開展財政支持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試點工作。該通知提出，從2022年到2025年，中央財政計劃分三批支持地方開展中小企業數字化轉型試點，提升數字化公共服務平臺服務中小企業能力，打造一批小型化、快速化、輕量化、精準化（以下簡稱“小快輕準”）的數字化系統解決方案和產品，形成一批可復制可推廣的數字化轉型典型模式，圍繞100個細分行業，支持300個左右公共服務平臺，打造4000-6000家“小燈塔”企業作為數字化轉型樣本，帶動廣大中小企業“看樣學樣”，加快數字化轉型步伐，促進專精特新發展。

　　中國紡織行工業聯合會今年也制訂了“紡織行業數字化轉型三年行動計劃”（2022-2024年），其中指出：①到2024年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的數字化水平大幅提升，數字化生產設備聯網率達到50%，工業云平臺普及率達到55%，ERP應用普及率達到68%，MES應用普及率達到28%。加速打造工業互聯網服務平臺在產業集群區和廣大地域的中小企業的應用。②鼓勵中小企業從數字化轉型需求迫切的環節入手，加快推進線上營銷、生產管控、在線設計、產能共享等應用，由點及面向全業務全流程數字化轉型延伸拓展。鼓勵開發適合中小企業需求的低成本、輕量化、平臺型、見效快的數字化解決方案。積極推動中小企業上云、上平臺，降低技術和資金壁壘，加快企業數字化轉型。③搭建孵化平臺應充分發揮大型龍頭企業在研發、創新、管理、市場、供應鏈、專業服務等方面的優勢，使產業鏈相關且具備創新能力的中小企業在平臺上共享這些優質資源，支持更多中小企業向專業化、精細化、特色化、新穎化方向發展。

　　我國廣大地域上除了產業集群地的中小企業之外，在更大的地域上還分散著更多的中小微服裝企業，對這些企業如何走向數字智能化轉型，我想只有以下三個方法有效：①租借用誠信度好的工業互聯網服務平臺，如中國服裝科創研究院平臺、海爾的COSMOPLANT平臺、阿里犀牛工廠平臺、聯通軍團平臺等等；②推薦使用低成本數字智能化制造技術，例如多使用單機自動和單元機自動，以“人+智能縫制設備”替代價格昂貴的“機器人+智能縫制設備”組成的加工模塊等；③引導和鼓勵中小微企業與產學研合作等。

　　數字智能化轉型的目的在于制造業最終實現智能制造，智能制造工廠是在實現數字化轉型基礎上進行的。2022年6月24日，世界智能制造大會在天津正式開幕，我國周濟院士作為專家代表進行演講，他說今后十五年，正是智能制造作為新一輪工業革命核心技術發展的關鍵時期，通過今后十五年的努力，我們一定能夠在2035年人工智能深化的實現智能制造，見圖三。

圖三  智能制造十五年的實踐

　　我們今后要以智能制造為主攻方向、以“兩化深度融合”為主線、以“人工智能+制造”為突破、以“工業互聯網+制造”為制高點、以“5G+制造”為使能、以“網絡信息安全”為保障，來實現強國戰略，也只有這樣，我們的服裝智能制造才能站在世界服裝強國前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