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檀:企業家“血斗”
張明渝實名舉報翁振杰,將市場轉型期的深層次矛盾已經到達不可調和的程度。
轉型期的市場政府與企業之間的關系是社會焦點,細看張明渝所舉報的問題,除了侵吞國資、挪用公款、強迫交易等,其他均與轉型期的市場制度相關,其中既有高利貸等原始贏利模式,也有利用壟斷地位巧取豪奪等較為有中國特色的方式。而舉報者張明渝財產已被吞食干凈。
鑒于事件極其隱諱、復雜,在有關方面得出結論之間,我們無法對張翁之斗進行明確的判斷。但有一些確鑿的事實,讓我們對目前的體制不得不進行深度反省。
在規模擴張與規則之間如何界定,怎樣的規則突破是良性的有利于市場經濟發展的,怎樣的突破是惡性的損害市場經濟根基的,是擺在市場轉型期國人面前的首要任務。
我們正在形成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文化,希望成為獨霸一地的金融霸主,壟斷從資金來源到投資的所有贏利渠道。通過股權關系我國已經實現了實際上的混業經營,金融公司可以成為當地市場甚至全國市場的巨無霸。
很多地區的金融業均有此嫌疑。重慶金融業經歷了一個大整合過程。2007年,重慶信托收編三峽銀行,成為國內第一家控股銀行的信托公司;重慶信托是西南證券的第三大股東,持股6.94%;同時重慶信托還控股了益民基金。在翁振杰入主西南證券后,有媒體和市場人士對西南證券的投行業務表示樂觀——上市公司需要資金時要找銀行貸款,要通過信托公司曲線融資,預計投行部做業務將順暢很多。
這也許不僅僅是翁振杰的業績,也是急于提升本地金融地位的地方官們所樂于見到的。很難想像,如果沒有無形之手的推動與默許,銀信證企的一體化可以如此順暢如此成功。2009年底,翁振杰履新西南證券董事長,此后不到半年時間,西南證券上市。當地領導希望西南證券3年內市值力爭突破1000億元大關的藍圖,對于這個目標,翁振杰當時稱很有信心,并表示將全力研究銀、信、證三方合作的金融創新。
從翁振杰本人的身份也可以感知區域金融中心人物的影響力,除了擔任重慶國投總裁及西南證券董事長,翁振杰還擔任重慶信托首席執行官、重慶三峽銀行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益民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長。
站在野蠻生長的角度,必須得承認翁振杰是叢林中的最具有生存能力的另類人才,從中關村到如今的西南證券,從市場資源到行政資源,一步步風聲水起。2010年2月6號,《重慶日報》的一篇報道,標題就是《翁振杰:創新型金融掌門人》,文中稱“在業界被稱為重慶最有聲望和最有水平的金融家之一……被圈定為(西南證券董事長)最合適的人選。”
處于陰影下的前同創置業董事長張明渝眼中,看到的是與創新型人才截然不同的另一番血淋淋的蠶食景象。
同創置業創立于1997年,是當地較強的地產企業,2008年房地產的下挫使得資金鏈斷裂,從2008年開始,同創集團被“吞噬”。按照舉報材料,重慶信托在派人接管同創集團后,實際控制全部經營和資金使用。同時安排人向同創集團放高利貸,以收“利息”的名義吞噬同創集團1.4億元。2008年12月,同創集團股份轉讓給重慶信托和北京東方太陽城公司等,但9900萬元的轉讓費至今未付。到2009年初,重慶信托和北京東方太陽城公司強行 “重組”同創集團。由此,一家企業的資產被吞得干干凈凈,在真相大白之前,我們無法了解其中的細節,但同創旗下資產以極低價格轉讓卻是公開的事實。
也許對于民企而言,不要急功近利、無論是現金流還是人際關系,擁有足夠的退路、加強企業管理,才是現階段最好的保護自己的辦法。
從張翁之間的血斗可以看出,某些關鍵的市場界限極端模糊:哪些是企業家應得的報酬,哪些是被企業家侵吞的部分,基本上是一筆糊涂帳;哪些屬于創新改革,哪些屬于非法的惡習,同樣不甚了了。
有一點是明確的,如果張明渝舉報屬實,那么翁振杰式的野蠻生長已經突破了所有的底線,轉而異化成野蠻掠奪,必須制止。
政策亟需給所有雄心勃勃的企業家、金融家劃定一條絕對不能逾越的底線,以保護人才、促使不同性質的人才共同創造社會價值。以一個利益群體掠奪另一個利益群體的方式創造價值,從根本上說是對社會價值的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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