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克鞋的障眼術

　　近日，“打假第一人”王海爆料，同一款品牌再次被推上風口浪尖。輿論普遍質疑：耐克公司這種做法是否構成欺詐?是否存在價格歧視?

　　王海的發現

　　9月6日，“打假第一人”王海爆料：他9月4號在北京大悅城耐克專賣店購買了一雙價格高達1299元的NIKE ZOOM HYPER DUNK 2011籃球鞋，回家后發現鞋底的兩個氣墊的觀察窗不一樣。足根部觀察窗可以看到里面有白色的氣墊存在，前掌部則是黑乎乎的，好像是鞋底橡膠的顏色，用手按也有明顯差別。

　　王海懷疑前掌沒有氣墊。他上耐克官方網站查詢此款鞋，發現同款鞋在美國售價為125美元(約800元人民幣)，有兩個ZOOM氣墊，而在中國打著“足跟和前掌ZOOM AIR為雙腳帶來柔軟、高響應的緩震保護”宣傳廣告的此款鞋卻只有一個氣墊。9月5日，王海向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局西城分局舉報耐克涉嫌欺詐中國消費者。

　　9月8日，耐克中國市場部總監司馬裴聲明：“對自2011年7月底上市的NIKE ZOOM HYPE DUNK 2011款籃球鞋在中國大陸發現的問題，耐克體育(中國)有限公司進行了首輪調查。經調查后很遺憾地發現，我們錯用了前腳掌及后腳掌均內置ZOOM AIR的宣傳材料。我們對因此失誤給消費者帶來的不便深表歉意。”

　　司馬裴表示，目前，耐克中國官方商城已完成產品信息的更新，也正對市場上這款產品的相關信息進行修正。

　　司馬裴承諾，對于在2011年9月9日前(含9月9日)購買了該產品并受上述原因影響而對產品不滿意的顧客，公司將在收回貨品及原始購物憑證的同時一次性全額退還貨款，并承擔因此退貨而產生的不超過人民幣300元的相關費用。

　　針對耐克“錯用宣傳資料”的回應，王海表示，耐克公司是虛假宣傳，如果在銷售時如實告訴消費者只有一個氣墊，那也是沒有問題的，并表示會起訴耐克公司。

　　筆者與北京工商行政管理局西城分局取得聯系，截至發稿前，得到的答復是：此案還在調查當中。

　　是否構成欺詐

　　盡管耐克公司回應“因公司宣傳材料出錯”，并聲明“該款產品符合耐克品牌的產品性能指標及中國大陸的相關質量檢驗標準”。但有一個消費者的疑問揮之不去：一個國際大品牌，怎么可能在宣傳上出錯呢?

　　北京市東澤律師事務所律師朱建春認為，耐克公司必須提供足以令人信服的證據證明確系用錯宣傳資料才能說服眾消費者，否則，就是故意作虛假宣傳，涉嫌欺詐。

　　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教授王衛國也認為，王海的爆料如果屬實，則耐克公司的行為構成欺詐。

　　王衛國表示，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經營者在提供商品或服務時，對其商品或服務的陳述如果存在虛假或重要隱瞞，足以對消費者產生誤導，即構成欺詐。至于其虛假陳述是否具有主觀上的故意，要由相關部門調查清楚才能下結論。

　　談及企業欺詐的責任及消費者權利的保護，王衛國表示，我國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49條的規定，“經營者提供商品或者服務有欺詐行為的，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增加賠償其受到的損失，增加賠償的金額為消費者購買商品的價款或者接受服務的費用的一倍。”

　　“因此，耐克公司應對購買者承擔雙倍返還價金的責任，單純的退貨退款是不夠的。”王衛國說。{page_break}

　　是否存在價格歧視

　　“產品在中國加工，賣到外國價格低，賣給中國老百姓反而售價高，這不是歧視我們中國人嗎?”

　　“同款鞋，我們多花500元還少買了一個氣墊，真是滑稽。”

　　……

　　這是筆者在走訪中了解到的部分消費者對耐克在中國市場的售價高于美國市場的不滿意見。

　　對此，王衛國分析說，“價格歧視”是指在同一市場的銷售過程中，針對購買者的不同身份提供不同價格的行為。如果以種族為標準進行價格歧視，則屬于種族歧視。目前，我國法律對進口產品以高于原產國市場價銷售的行為沒有禁止性規定，故不能簡單地認定為價格歧視。本案現有事實也未出現“種族歧視”的情況。

　　欺詐現象為什么頻現

　　“中國公司銷往外國的貨品質量比內銷的質量好，外國公司銷往中國的質量要比銷往歐美日本等地區的差，這到底是為什么!”吳先生向筆者抱怨道。

　　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副教授霍玉芬認為，這種現象的產生有三個原因。

　　其一，我國法律法規對欺詐行為的懲罰過于寬松。同一款商品，欺詐中國消費者和美國消費者，商家面臨的后果是截然不同的。在美國，商家一旦被消費者起訴欺詐，在事實清楚的情況下，會導致一個公司破產，而在中國只不過是賠款道歉。究其原因，是中美兩國的法律法規對欺詐產品的懲罰措施是不同的。正是因為在我國的違法成本太低才壯大了一部分商家在中國進行欺詐的膽子。

　　其二，我國監管部門監管不力。耐克這次事件與監管部門監管不嚴有很大的關系，這款鞋在7月底上架的時候，我國的監管部門就應該對其進行仔細抽查驗收。如果能夠及時發現問題，那么舉報者的角色就不會由一個消費者扮演。

　　其三，我國公民的維權成本高，維權途徑少。目前，我國大部分消費者在權益受到侵害時，很少會拿起法律武器去維權，“不想太麻煩了”、“告了也是白告”、“沒工夫耗”等等諸如此類的觀點，已經成為他們在權益受到侵害時自我安慰的一句口頭禪。維權成本高、有效維權的途徑太少、程序太復雜、效率太低，讓消費者維權處于被動地位。

　　破他人歧視還需自身提高

　　3G手機，我國的售價是美國的5倍;奔馳一級轎車，我國的售價是美國的3倍;阿瑪尼西服，我國的售價是美國的3倍……為什么國外品牌產品在中國賣這么貴?

　　朱建春律師認為，名牌商品之所以在我國賣的價格高，究其原因是外商瞄準了我國消費者的崇洋心理，壟斷奢侈品的定價，而政府對剝削中國消費者的壟斷性定價又沒有及時制裁監管，致使銷往中國的產品的定價已經完全被國際品牌所壟斷，可隨意定價，沒有人有異議。

　　然而，王衛國認為，任何一個國家的公司或公民到別的國家進行商業活動，都必須遵守東道國的法律和當地的市場規則。各國的政府和人民通常也是依據本國法律和本地市場慣例判斷外國人在本地的市場行為。一般來說，沒有必要依據外國人所在國的法律和市場慣例來進行比較判斷，也沒有必要將這種比較判斷中出現的差別現象簡單地歸結為“雙重標準”或“歧視”。國際品牌在中國經營，如果違反了中國的法律和公平交易準則，即使在其他國家不受追究，也不妨礙它在中國受到追究。反之，如果它的行為在中國不受禁止，也沒有違反中國的公共秩序和社會利益，即使它在其他國家受到更為嚴格的管制甚至受到禁止，也不會受到中國法律的追究。

　　“所以，要避免我國的消費者在外國產品面前感受到低于外國消費者的‘歧視性’待遇，就必須提高我國的法律準則和市場標準，并保證這些準則和標準得到有效的執行。”王衛國說。{page_break}

　　消費者很受傷

　　筆者到新世界耐克專賣店探訪，發現一個店員正在給顧客宣傳王海爆料的NIKE ZOOM HYPER DUNK 2011籃球鞋。

　　“這款鞋最大的特點是后腳掌有個ZOOM沖擊氣墊，氣墊很薄，除了氣體之外，里面還有彈性纖維，特點就是反應快速，踩上去就能感覺到氣墊的彈性，彈跳力比較好，穿在腳上很舒服，非常適合籃球愛好者。”

　　“多少錢?”

　　“1299元，這雙鞋貴就貴在后腳掌的氣墊上，這個氣墊是有技術成本的。” “哦，拿一雙42碼的讓我試試吧!”

　　筆者向耐克店員詢問為什么在已獲知王海向北京市西城區工商局舉報NIKE ZOOM HYPER DUNK 2011籃球鞋涉嫌欺詐消費者的情況下，還在熱賣這款鞋。這位店員告訴筆者：“這個是因為當時的宣傳有誤，我們現在只接到總公司要求我們撤下關于這款鞋的宣傳海報的通知，至于這款鞋是否下架，我們還要再等通知。在沒有接到下架通知之前，我們還是可以賣的。只不過我們會給消費者講清楚這款鞋只有一個氣墊，至于消費者買不買就不是我們的事情了。”

　　“當初上架的時候有沒有發現鞋子和宣傳的不一樣?”

　　“沒發現。前后腳掌氣墊的厚度是不一樣的，前腳掌很薄，只有幾毫米厚度，不仔細看真的是看不出來的。你看，后腳跟處觀察窗顯示的這個白色就是ZOOM氣墊，手按著就感覺有彈性，而前掌圓形觀察窗顯示的白色是鞋底橡膠的顏色。即使這個白色區域是ZOOM氣墊，也感覺不到彈性的，因為它太薄了。”

　　店員一手拿著鞋，一手指著前后腳掌觀察窗給記者看，并再次強調：“這款鞋的宣傳廣告我們都已撤下，現在我們會向前來購買的顧客解釋清楚此款鞋的這個特點的。”

　　筆者又走訪了翠微大廈、國瑞、西單商場的耐克專賣店，均未見NIKE ZOOM HYPER DUNK 2011籃球鞋 “足跟和前掌ZOOM AIR為雙腳帶來柔軟、高響應的緩震保護”的宣傳廣告，問其緣由，店員們說廣告宣傳均已按公司要求撤下。

　　得知耐克的宣傳存在失實，不少消費者表示，“我從小到大都穿耐克產品，這次耐克出這樣的事，我看我還是更換其他品牌吧。”“無語，耐克讓我很傷心。”“連耐克這樣的大品牌都涉嫌欺詐，那么我該相信什么品牌呢?”

　　律師朱建春認為，最近爆發品牌危機的企業有一個趨勢，就是規模越來越大，規格越來越高。這些知名品牌曾經千辛萬苦、兢兢業業，卻在做大之后無視社會責任和消費者利益，做了不該做的事，嘗了不該嘗的苦果。朱建春指出，誠信是需要有代價意識的，一味降低成本，追求利潤最大化只是短期行為，不利于企業長遠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