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政策能否令新疆細毛羊產業突破困局

　　日前，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出臺《關于加快肉羊肉牛產業發展的意見》提出，從國家毛紡織業發展的戰略高度出發，做好細毛羊種群保護工作，對區內5萬只細毛羊核心群種羊給予補貼。新疆是中國細毛羊的最主要產區，在發展最鼎盛的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新疆細毛羊總數曾達到約1200萬只，年產羊毛3萬多噸。但如今，新疆細毛羊數量已下降到約800萬只，優良種群數量只有50萬只左右。

　　新的政策能否令新疆細毛羊產業突破困局，重新煥發光彩?記者就此進行了調查。

　　令人痛心的產業滑坡 “新疆是中國細毛羊的故鄉，新疆細毛羊的育種水平、養殖條件、群體數量和羊毛質量在全國都堪稱第一。”這是國家絨毛用羊產業技術體系首席科學家、新疆畜牧科學院畜牧研究所所長田可川的評語。

　　田可川介紹，細毛羊產業在我國起步于上世紀30年代，之前國內沒有細毛羊，新疆羊也都是肉毛兼用型的當地土種羊，所產羊毛大都是粗毛，主要是牧民用來搟制毛氈、帳篷、毛繩、氈靴等。1932年，國民政府和前蘇聯合作，引進前蘇聯細毛羊在新疆進行雜交繁育。1954年，我國培育出了第一代細毛羊品種—新疆毛肉兼用型細毛羊。此后，新疆地方和兵團的育種科學工作者歷經30多年努力，于上世紀80年代培育出了中國美利奴羊(新疆型、新疆軍墾型)，隨后經歷了十多年時間，新疆又培育出中國美利奴羊多胎型、超細型、毛密型、體大型等品系。2003年，新疆與吉林聯手，又培育出了新疆細毛羊新品種—新吉細毛羊。“在世界范圍內，細毛羊的育種是非常保守的，中國細毛羊育種走過的每一步都非常艱辛。”田可川說，像牛、豬、雞等畜禽品種，某個國家育成后其他國家一般都可以通過引種加以推廣應用，但細毛羊不同，優良品種掏錢也買不來。比如世界羊毛大國澳大利亞一直都雖出口優質羊毛，但最優良的種羊絕對不出口，這是市場競爭使然。

　　數十年間，伴隨著新疆一個個細毛羊新品種的選育成功，新疆細毛羊群體數量也在不斷發展。到了1990年前后，全國有細毛羊3000多萬只，其中新疆就有1200萬只，每年產羊毛3.4萬噸。在此期間，新疆還向內地累計調出細毛種羊達20多萬只。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國內毛紡加工業迅猛發展起來，作為細羊毛產區的新疆自然也順應市場潮流。鼎盛時期，新疆很多縣市都建起了毛條廠或毛紡廠，為了爭奪羊毛，各地還時常拉開“羊毛大戰”。“回顧新疆細毛羊產業幾十年的發展狀況，有一種坐過山車的感覺。”瑪納斯縣羊毛經紀人程大軍這樣說。1988年，程大軍進入瑪納斯縣畜產品工業總公司毛紡廠工作，當時這家企業有上千名職工。但好景不長，由于企業技術工藝落后，只能粗放地生產毛條和粗紡產品，產品附加值很低，到了2000年就倒閉了。下崗后的程大軍當起了羊毛經紀人，從牧民手中收購羊毛再賣給毛紡企業，一直從事至今。他說，剛開始的時候，他收的羊毛賣給新疆毛紡廠、石河子毛紡廠等當時疆內的一些知名企業。但到了后來，疆內毛紡企業所剩無幾，他收購的羊毛就都銷給了內地企業。在十多年收羊毛的經歷中，他的足跡遍及天山北坡一線。 “每年對比下來，他說： 明顯能感覺到細毛羊數量在減少，產量在下降，羊毛質量也在下滑。”

　　分析新疆細毛羊產業現狀的成因，國家絨毛用羊產業技術體系崗位科學家、新疆農墾科學院院長助理石國慶認為，這些年肉毛價格差距持續拉大是細毛羊產業滑坡的一個最直接原因。我國主要細羊毛進口國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在細羊毛的生產銷售上早已形成了規模化養殖、現代化管理、工廠化加工、科學化分級和專業化交易的產業化經營，而新疆在這方面缺乏競爭優勢。加之國際羊毛價格多年走低，造成新疆農牧民養殖細毛羊比較效益滑坡。此外，新疆養羊地區大多比較邊遠，牧民飼養比較分散，生產和管理方式落后，技術服務跟不上，再加上流通體系不完善，造成農牧民飼養成本過高而經濟收益下滑，嚴重影響了細毛羊產業的發展。

　　種種因素交織作用的結果就是，近二十年來，新疆細毛羊數量大幅縮減，細毛羊“倒改”現象嚴重。田可川說，上世紀90年代，伊犁州直細毛羊存欄量200多萬只，年產細羊毛8000噸，而現在細毛羊存欄量只有60萬只上下。他介紹，目前，全國細毛羊數量已降至2000多萬只，新疆有近800萬只。在全疆細毛羊當中，品種比較好的只有50多萬只。面對現狀，很多畜牧專家痛心疾首。田可川說，培育和推廣一個優良細毛羊品種需要十多年甚至幾十年時間，而“倒改”成土種羊只需要一代。如果任由這種現象發展下去，將使幾十年發展起來的新疆優良細毛羊群體喪失殆盡，損失無法估量。掘金細毛羊產業大有可為

　　羊肉和羊毛價格差距持續拉大，牧民不愿意飼養，是否注定了在當前的市場環境下，新疆的細毛羊產業就無可避免地走向衰落了呢?

　　田可川和石國慶并不這樣看。在他們看來，只要摸準市場的脈搏，掘金細毛羊產業同樣大有可為。據田可川介紹，近十多年來，世界羊毛品質方面出現了重大變革，主要表現在羊毛細度由“粗”變“細”，越細越值錢。在此基礎上，國內外毛紡產品也向輕薄、柔軟、挺括、高檔方向發展。如澳大利亞近十多年羊毛減產，但減產的羊毛幾乎全是較粗的細羊毛，即平均直徑在19微米以上，而平均直徑19微米以下的細羊毛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大幅度增產。有這樣一個事例：前兩年，國內一家毛紡織企業購進澳大利亞產的一包95公斤超細羊毛，羊毛直徑12.5微米，總價高達540萬人民幣，每公斤羊毛價值人民幣5萬多元。“對于發展細毛羊產業，我們從來沒有失去過信心。”田可川說，這些年來，我國一直在加緊培育超細型細毛羊新品種。今年，由新疆畜牧科學院牽頭、國內多家科研院所共同參與培育的這一超細型細毛羊新品種順利完成，目前正在申報國家驗收。新品種羊毛細度可以達到18.5微米以下(相當于五分之一頭發絲的細度)。

　　石國慶介紹，前年，新疆農墾科學院細毛羊育種專家在超細型細毛羊個體身上采集了5公斤羊毛，經國家農業部羊毛與羊絨質量檢測中心檢測，羊毛細度達到12.6微米，綜合品質達到世界先進水平。新品種的選育成功，為新疆細毛羊產業發展奠定了關鍵性的品種資源基礎。石國慶算過這樣一筆賬：按照一只超細型細毛羊一年產4公斤原毛計算，可以出2公斤凈毛，這2公斤超細型羊毛可以生產8件高檔的毛料T恤，按照每件1500元價格計算，市場價值就在上萬元，如果再加上羊肉的價值，其綜合效益就更加可觀。

　　去年，鞏留縣良繁場養殖大戶吐爾遜·買買提在當地注冊了第一家家庭牧場，并投資80多萬元建起了一座養殖場。今年他分三批購進1500只當地土種羊和細毛羊公羔進行育肥。對比飼養后，他發現每只細毛羊與土種羊相比平均多收入300元以上。原因在于細毛羊的羊毛每公斤能賣到20多元，而土種羊羊毛每公斤只能賣到6元錢;此外，細毛羊公羔瘦肉率高，肉質好，在市場上銷售要比土種羊肉每公斤價格高出2元到3元。“現在很多人有一個認識上的誤區，一提起細毛羊，往往更多關注的是羊毛的價值，而忽視了其綜合經濟價值。”細毛羊不僅產毛，而且也產肉。很多時候，田可川要向人們反復強調這樣一個常識。他說，在目前羊肉價格持續走高、羊毛價格相對較低的情況下，對于羊肉與羊毛之間的比較效益更要客觀認識，絕不能把產肉與產毛對立起來。他說，綜合分析，新疆細毛羊產業依然大有可為。破局之道在于產業支撐 “從長遠來看，新疆細毛羊產業今后發展，既要緊跟市場需求，更需要著力加強產業支撐，如此方能找到適合的出路。”田可川認為。他說，針對目前國內羊肉價格持續高位運行，以及超細型羊毛已成為國內外毛紡服裝工業緊缺的高檔毛紡原料的現實，新疆細毛羊產業今后發展應以肉為主，肉毛兼用。在品種選擇上要發展多胎型、肉毛兼用型和超細型細毛羊，這樣才能實現優質高效，達到羊肉生產效益好、細羊毛商品價值高的目標。

　　就在幾年前，自治區出臺的畜牧業“十二五”發展規劃，對全疆細毛羊產業發展做出指導。指出要進一步鞏固細毛羊產業帶建設。以伊犁州直、塔城地區、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昌吉回族自治州、阿克蘇地區、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為重點，建成10個年產500噸66支以上優質細羊毛的縣市，全區細羊毛產量穩定在2萬噸以上。到2015年，產業帶內細羊毛產量占全區總產量的90%以上。

　　田可川說，新疆細毛羊產業發展應力求形成全產業鏈，僅僅賣原毛還不夠，若能形成優良細毛羊養殖、優質毛紡乃至高檔毛類服裝加工的全產業鏈，其經濟社會效益將會顯著放大。為此，應加快中國美利奴羊超細型品種的推廣應用，以疆內各種羊場和繁育場為中心，以細毛羊產業帶為依托，抓緊建立我區乃至我國優質細毛羊育種核心群體及優質細羊毛生產基地，輻射所在地區，形成優質細羊毛生產區。對那些不具備或不適宜發展優質細毛羊的地區，應當堅決退出來。同時，應大力推進細毛羊產業化經營，延伸、加長細毛羊產業鏈條。通過拓展多元化融資渠道，吸引國內外大型企業集團、民間資本和工商資本參與新疆細毛羊養殖、羊毛精深加工等產業化生產和經營。此外，應大力發展細毛羊專業合作社，實行專業化、規模化養殖，形成“龍頭企業+合作組織+農戶”的細毛羊產業化發展格局。

　　1998年，我區組建了新疆優質細毛羊生產者協會及相應經濟實體，將分散在疆內各地的多家核心細毛羊生產單位聯合起來，統一對外推出了“薩帕樂”羊毛品牌。協會成立后，制定了適合工業分級要求的企業標準，并連年組織全疆聯合體單位的優質羊毛參加全國拍賣會，連續創下全國最好價格，目前這一品牌已經成為國內最好的優質細羊毛品牌。石國慶表示，應借鑒“薩帕樂”羊毛品牌的成功經驗，進一步完善新疆細毛羊標準化體系建設，規范生產各環節的管理，建立以提高羊毛商業價值為宗旨的羊毛現代化管理體系，推廣澳式剪毛、新法分級、客觀檢驗、公開拍賣等國際上成熟的技術措施，使國產羊毛的質量標準、檢驗標準與國際接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