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方艙醫院“滿月”：從緊急搶建到有序“休艙”

新冠肺炎疫情讓普羅大眾熟知了一個源于軍事概念中的醫療設施——方艙醫院。這種被中國醫學科學院院長王辰院士稱之為“諾亞方舟”的一個“艙位”的臨時醫院，經歷了緊急改造、制度和流程上的不斷摸索和完善，正在逐步完成它的使命。

3月1日，根據“武漢發布”消息，武漢硚口武體方艙醫院34名患者痊愈出院。他們將被轉運到隔離點，進行14天隔離后再回家，這也是硚口武體方艙最后一批出院的患者。其他76名患者將進行轉診處理，硚口武體方艙醫院將進行“休艙”處理，不再接收患者。

在3月4日湖北省新冠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揮部召開的第38場新聞發布會上，湖北省衛生健康委員會副主任涂遠超表示，“后續根據疫情防控實際，逐步縮減新冠肺炎收治定點醫院，有序關停方艙醫院，分批、分步恢復正常醫療秩序”。

非“至善之策”的“現實之策”

2月5日，呼吸與危重癥醫學專家、中國工程院副院長、中國醫學科學院院長王辰做客《新聞1+1》欄目，談及了武漢當時的形勢：大批的患者未能及時收治到醫院中。這批患者在社會上的流動、在家里居住，會造成社會和家庭進一步的感染，這是加劇疫情的最重要的因素。

破題的關鍵在于將已經診斷的病例進行集中收治和隔離。“要想辦法擴充收治容量，前期采用了建設定點醫院的辦法，但是容量十分有限。如果借用一些大型場所收治病人，盡管醫療條件不完善，但容量很大，就可以很快解決大量床位不足的問題。由于大量的輕癥病人流動性強，因此方艙醫院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收治這些病人，既能讓他們得到醫治，同時還能做到隔離，是很關鍵的舉措。”

王辰院士將其定義為：“這不是‘至善之策’，卻是可取之策、現實之策。”

在這樣的背景下，方艙醫院靠著全國22支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3支移動P3實驗室、2批次30支醫療隊、15支護理團隊和1支放射技師團隊，共計7000余名醫務人員和檢測人員，快速投入運作。

而來自全國的緊急救援隊往往承擔著多個方艙醫院的工作，浙江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隊長、浙江省人民醫院副院長何強表示，2月2日，浙江省國家緊急救援隊接到國家衛健委的通知，完成人員召集和物資準備后于2月4日趕到武漢。整支隊伍包括8名醫生、9名護士、3名技師和11名后勤保障人員，同時還包括水電油車、檢驗車、物資車等6輛專用救援應急車輛。

其工作軌跡也隨著武漢市方艙醫院的建設不斷變化。2月4日到達武漢后立刻投入江漢方艙醫院的建設和醫療救治工作；2月11日前往黃陂區建立黃陂首家方艙醫院；2月21日，負責武漢光谷日海方艙醫院建設和管理工作；后又轉戰蔡甸方艙醫院，進行病人的救治和管理。

根據國家衛生健康委主任馬曉偉在2月28日國務院新聞辦在湖北武漢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出示的數據，第一批有4000張床位的3家方艙醫院用了29個小時就建設完成。“目前武漢市已經建成16家方艙醫院，實際開放床位13000多張，累計收治患者12000多人。武漢的新冠肺炎患者每4人就有1人是在方艙醫院治療的，方艙醫院做到了‘零感染、零死亡、零回頭’。”

方艙醫院這一概念最早來自軍事領域，起源于野戰方艙醫院。一般由醫療功能單元、病房單元、技術保障單元等部分構成，是一種模塊化衛生裝備，具有緊急救治、外科處置、臨床檢驗等多方面功能，地震等重大自然災害的重建過程中也會出現方艙醫院的身影，此類方艙醫院主要救治的是外科病人。

不同于戰時，面對傳染病的疫情，江森自控醫療行業負責人張凱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采訪時表示，“方艙醫院需要重點避免醫護人員和患者的交叉感染，因此必須根據傳染病醫院的空間劃分嚴格設置五個分區，即潔凈區、半污染區、潛在污染區、緩沖區和病區，即醫護人員是依次進入不同區域最后抵達病區對患者進行治療和護理。”

要在短時間內完成改造，挑戰來自各個方面。何強表示，這是國家首次將方艙醫院應用到新冠肺炎重大傳染病疫情的防控工作中，方艙醫院的各項制度和流程也是在建設和管理中不斷發展成熟的。“在江漢方艙醫院的時候，我們醫護人員對方艙醫院的流程和運作還不是很清晰，大家也是在摸索中不斷改進，每支醫療隊都給方艙醫院的建設和管理提出了大量的合理化建議。目前國家衛健委已經印發第三版的方艙醫院工作手冊及患者手冊，對方艙醫院內的各個細節都作出明確規定，病人入艙、出艙、核酸檢測、CT檢查、重病人轉運等都有成熟的流程。”

“和火神山醫院、雷神山醫院的建設類似，改造工期短以及春節期間的勞動力短缺是方艙醫院改造過程中面臨的最大難點。”張凱說，方艙醫院的改造場所通常是體育場館、展覽中心或廠房，這些建筑的特點也給施工帶來了額外的難度。如施工過程中盡量降低對原有建筑的破壞；大部分改造場館層高都非常高，因此現場施工和安裝的難度比普通醫院的改造更大；也有部分廠房因閑置時間較長，自身的基礎設施條件較差，除了傳統的改造內容之外，可能需要對門窗、墻體和水電進行改造。

防交叉感染，嚴格消毒休艙

在提高收治率方面，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的原則是“四早”：早發現、早報告、早診斷、早隔離。方艙醫院由此成為救治“關口前移”的關鍵所在。

方艙醫院在提出、建成、使用，直至休艙的過程中，始終繞不開的一個關鍵問題是“如何避免交叉感染？”

張凱表示，“由于方艙醫院的空間非常開放，也沒有嚴格的負壓病房設置，因此第一要務是保護醫護人員，避免和患者交叉感染的風險。要實現這個目標必須做到兩點：仍然嚴格按照五大分區來劃分醫院空間，保證物理隔離。增強對醫護人員的防護等級，相比常規定點醫院，方艙醫院的醫生穿戴裝備的要求更高，必須做到三層防護，即貼身一件隔離服，中間是防護服，外面再罩一層隔離服。”

山西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隊長、山西白求恩醫院副院長李學文表示，在會展中心、體育館、學校等這些場所建設方艙醫院，由于時間緊迫，來不及做到完善的院感要求。“如何利用好現有建筑布局，利用有限的空間做到相對符合感染防控要求，從而保持醫務人員能戰斗、不減員，這就需要我們想辦法來解決。如有較大空間的地方，可以用臨近的建筑通過隔離房間或通道來實現三區兩通道這些較為標準的院感要求。”

除了保證物資，配備感控培訓人員，現場督導，嚴格分區、分通道，河南國家緊急醫學救援隊隊長、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副院長趙松還列舉了一些更具體的措施，如“要求醫務人員就餐自帶飯盒，取餐后拿回房間食用，避免大家在用餐期間造成的交叉感染”。

在心理和情緒疏導方面，方艙醫院也用跳廣場舞、打太極等“自娛自樂”的項目頻頻刷出存在感。除了專業心理醫生的支持，王辰表示，“由于方艙醫院百分之八十多都是輕癥病人，從體力上、從心態上都能夠進行交往和社會活動。組織一些人文活動對于舒緩病人的緊張情緒，提高生活狀態和質量非常有幫助，對病情也非常有幫助，所以在方艙醫院里，我們看到出現很多非常感人的情形，患者之間的互相幫助，醫患之間關系的高度協調，這是方艙醫院人文關懷的效應。”

對于接下來逐步的“休艙”，張凱表示，其消毒措施必須嚴格按照《醫院消毒隔離制度》和《醫療機構消毒技術規范》的要求，針對普通病房和傳染病病房采取不同的消毒方法，如壓力蒸汽消毒、濕消毒等。“除了病房的消毒，還必須對污水進行消毒處理。完成消毒的方艙醫院還需要靜置一段時間干燥，才能正式恢復原來的職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