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東紡織工業運行觀察:破局之要
重塑信念
置身百年未有之變局,紡織也在迎來產業生態的演進。
背負落后產能、夕陽產業的標簽,卻擁有一個幾乎永恒存在的需求市場;發展質態欠佳,缺乏新興產業的高增長性,可自身基礎畢竟厚實。如東紡織工業幾十年櫛風沐雨,在時代的風云起落中,似乎有些無所適從。
“其實這里發展紡織的優勢很好,絕不應該輕言放棄。”去年8月,中國紡織經濟研究中心主任華珊到訪如東,進行相關調研后她表示,盡管從高質量發展要求看,如東紡織業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也斷不必起存廢之爭。
伴隨我國完成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目標,中國龐大的內需市場加速形成,14億人不斷升級的紡織品消費需求,是紡織行業發展的堅實支撐。華珊說,如東織企主要從事床上用品坯布生產,而床上用品占據了中國和全球家紡市場的半壁江山,且每年仍以一定速度增長。如東紡織背靠疊石橋,憑借多年來建立的穩固基本盤,完全可以有所作為。
“當我們深入梳理,會發現傳統產業實際并不傳統。”在回應華珊的論斷時,副縣長楊晶晶說,面對紡織業的困境,政府的決策重心,是要走出轉型即轉行的迷思,增強宏觀調控的定力。“如果另起爐灶去培育全新產業,很有可能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岔河鎮黨委書記沈秀梅也認為,在業已成熟的資源面前,輕易放棄一部分劣勢,等于放棄全部優勢。
困局當前,破舊立新,需要重塑的不是產業版圖,而是發展信念。
為了對沖坯布價格起伏對利潤的影響,南通清雨飛菲紡織有限公司被迫將生產鏈條向家紡成品延伸,本意是將成本消化在自己手中,但在拿到“水星家紡”的代工資格后,企業決定終止持續15年的坯布生產,轉型為家紡成品企業;南通昌潤紡織有限公司多年來深耕企業管理,引入職業經理人制度,持續加強質量管控和品牌建設,產出國內頂級家紡面料供應商“金太陽”的免檢產品……
“哪怕80%的企業半死不活,20%的企業依然可以盈利。”在縣紡織商會會長冒國平看來,縱使行業深陷困頓,依然遵從“帕累托法則”。就家紡坯布而言,如東輸出了全國六成的產量,這是一個絕對重量級的坐標。紡織企業必須正視當前的困難,但也要強化愿景,講好紡織業的真實故事。
人們對一個產業愿景的認同度,會深刻影響這個產業所能融匯的資源和未來發展空間。冒國平認為,倘若一家企業真正樹立了愿景,就一定會在利潤安全、人才引育、精細化管理、產品創新等方面自覺改進,有所作為。譬如在欠款問題上,可以考慮通過適度讓利替代無故賒賬,在壓降應收賬款的過程中,逐步抬升客戶層次,倒逼產品升級,進而帶來經營戰略的聯動調整。
“問題是,你想不想向那20%進軍。”
權力的歸位
現代經濟發展規律表明,無論是單純依靠行政力量直接配置資源還是完全聽任市場配置資源,都有種種局限性。現實中,即便不觸及這兩種極限情況,“兩只手”如果未能協調發力,經濟運轉也會發生問題。
幾乎所有受訪者都認同,當前全縣紡織工業“小、散、亂”的發展格局,與歷史性因素無法分割。受到過去特定時期的政策鼓勵,房前屋后的小作坊全面開花,創造了如東紡織企業較為龐大的基數。而后,在市場配置資源的過程中,由于缺乏相匹配的宏觀調控制度安排,配置逐漸走向失靈,行業陷入失范。
“是時候去規范了。”縣發改委黨組成員、工業和信息化局專職副局長袁衛華表示,從總體態勢看,要想掙脫困境,僅僅依靠企業和市場已很難調節,需要政府的“有形之手”強有力歸位。
在深入調研的基礎上,發改委開始牽頭制定全縣紡織業轉型升級實施方案。這是我縣歷史上第三次開展類似工作。“前兩次的出發點,是向企業要效益,但這一次不同,是要下決心真正把這個行業的病根挖出來。”
首要措施在于從源頭控制增量。袁衛華說,在審批層面,必須抬高新上織造項目門檻。項目達到一定規模,具備相應的環保安全管理能力,才能批準建設。現有企業新增設備、實施技改項目也要嚴格按規定報批。如果增量控制不住,規范整治工作就很難實施。
其次要規范企業的財稅管理。很多紡織企業納稅行為不規范,行內人看得很清楚,但由于鉆的是法律法規的空子,處理起來有較大技術難度。“浙江等地有不以開票而以用電量核定稅收的做法,我們與稅務部門做了對接,覺得雖然在如東難以落地,但總要制定一個系統規則,針對特定行業給出參照。”
袁衛華表示,此舉的核心目的,并非擴充稅源,而是為了更好引入績效評價機制。通過核定企業的畝均銷售、畝均稅收判定綜合績效,憑核定數據控制用電與用能,倒逼現有企業盤活低效用地。與此同時,利用績效評價推動“個轉企、小升規”,提升行業總體發展質效。
整治不能“一刀切”,這是考驗權力運行精度的地方。“譬如個體工商戶,雖然體量很小,但手續合規,政府應當認可。今后如何規范發展,需要坐下來談。而對于新的市場主體,準入時可以設立門檻,因為個體工商戶沒有能力去處理紡織業發展中的一些問題。”
更需注意的是,實施宏觀調控制度安排,權力要歸位,但不能越位。袁衛華認為,政府理應在為企業提供政策支持、主導紡織工業集中區建設等方面積極作為,但要守住邊界,杜絕干涉企業“內政”。“政府把握大的方向,在具體經營戰略的調整上,相信企業比我們更聰明。”
新的生產力
盡管如東紡織名義上具備從紡織、織布、印染到成品加工的生產鏈條,但并不能自成體系。只有立足南通這一維度考量,紡織業才是一條完整的產業鏈。“如東主供坯布,通州負責印染與輔料,海門主攻成品加工和銷售。這是各地歷來的特色和分工。”冒國平說,南通規劃打造“3+3+N”先進制造業集群,高端紡織被列為主導產業之一,顯然是建立在既有的產業鏈結構之上。
這是考察如東紡織業破局路徑的重要背景。一方面,坯布作為原料產品,在開發、生產、銷售等方面均受制于后端需求,理論上應當拉伸產業鏈,帶動價值鏈攀升。但在南通的大紡織格局下,如東需要做的應當是積極融入其中,而非重復建設。另一方面,這里已經事實上形成全國規模最大的坯布供應基地,深耕產業鏈源頭,牢牢抓住供應鏈根基,將劣勢轉變為優勢,或許是最切實際的做法。
鞏固如東紡織的源頭優勢,最急需解決的是產能問題。很多受訪者都認為,坯布織造作為成熟度很高的行業,加之處于產業鏈前端,單一維度的技術突破難度越來越大,且無法形成巨大的產業推動力。要想扭轉整個行業的運行質態,必須優化最原始的資源配置要素,那就是價格。
“如果產能降不下來,價格永遠扭曲。”馬塘鎮紡織協會副會長、南通永尚紡織有限公司董事長顧旭春認為,要想較好地化解過剩產能,需要建立一種真正管用的制度,推動企業間相互抱團,統一企業的思想和行動。“要切實發揮行業組織的作用。”他表示,如東紡織大大小小的行業商會有不少,但缺乏有力的政策支持,很多應該做的事情沒有做成。
在政府層面,我縣對各紡織商會有一定撥款,原則上每年補貼金額約10萬元。“象征意義偏大,實際上組織一次大型活動可能都不止花這么多錢。”冒國平說,由于商會不能為企業提供貼身服務,會費就很難征集,繼而造成商會服務能力不強、話語權不足,如此循環。
打開僵局,需要政府和民間一起發力。他建議,可以參照浙江、福建等地的做法,通過政策牽引支持行業集聚發展。比如,將稅收部分返還,交由商會專款專用,賦予商會一定的管理職權,推動商會實體化運作,以商業手段替代口頭呼吁,促成企業的真正自律。
“目前的問題是我們陷入了買方市場,老是被人牽著鼻子走。”冒國平說,一旦企業開始抱團,不僅能夠解決產能過剩,更能形成“新的生產力”。他認為,憑如東的產業基礎,未來完全可以打造線上線下坯布交易中心、倉儲物流中心,制定坯布價格指數,讓“如東發布”成為全國行業的“晴雨表”。
“吳江盛澤、浙江柯橋,那里的童裝市場、絲綢市場均由政府推動、商會主導、企業參與,有些市場還是上市公司。不僅不需要政府的錢,還能額外創造收益。”冒國平表示,有了實體化運行平臺,就可以在投資、融資、管理、創新等方面更好促進政府與民間互動。只要有決心,有行動,如東也可以下好一盤大棋。
在南通層面,推動紡織業集聚抱團發展已經成為政府意志。今年3月,市委書記徐惠民、市長王暉實地調研通州志浩、海門疊石橋家紡市場,強調要推進協同發展,放大集聚效應。有關報道顯示,兩大家紡城產業結構雖有大致分工,但依然存在同構競爭、功能重疊等問題,今年以來,已有包括黨政主官在內的多位市領導前往兩地調研,研究家紡市場協同發展行動方案。7月,2020中國南通國際高端紡織產業博覽會在通舉行,南通國際家紡商貿城“四中心一新城”規劃走向前臺。
對于如東紡織業而言,其中多少透露出一些值得捕捉的信號。無論未來面臨的更多是挑戰還是機遇,如東紡織企業應該終結單打獨斗的時代。這是所有受訪者共同給出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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