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西吉的“婆姨一條街”

　　西吉是寧夏貧困區西海固的一個縣，興隆是西吉縣的一個回民鎮。鎮上集多，隔天一集。街道兩旁是菜市、水果市，兩條河溝，一條溝里是牛市，另一條是羊市。牛、羊、摩托車、新蓋的樓、正在整修的公路、飛揚的塵土中，站在路邊、靠在墻上討價還價的牲口商販，構成了偏僻小鎮的街景。在這些熱鬧的風景中，有一條街風格獨具。數百米長街，上百家店鋪，清一色的女老板，街口已經生銹的拱形鐵門上寫著10個字“興隆鎮婆姨創業一條街”。

　　“都是生活逼出來的。”回望著鱗次櫛比的商鋪，趙萍似乎在尋找當年的自己。“婆姨一條街”算不上歷史悠久，只有二十幾年。54歲的回族婦女趙萍是街上的元老級人物。由興隆鎮單明村嫁到鎮政府駐地興隆村，撫育著幾個孩子，過得很不寬裕。

　　窮則思變。“當時的想法很簡單，窮怕了，就是為了讓孩子生活得好一點，吃的穿的好一點，不再受窮。”上個世紀80年代初，趙萍跟著丈夫在周邊幾個集市擺地攤，承受了前所未有的精神壓力。那時全鎮沒有幾個婦女經商，不守規矩、喜歡拋頭露面之類的飛短流長撲面而來，連公婆也不理解，好在有丈夫支持，趙萍挺了過來。

　　那時到甘肅靜寧縣進貨，來回要3天，有時等不到班車，拖拉機也坐過，“冬天寒風刺骨，腳都快凍掉了，回到炕上一晚上都暖不過來。”想起吃過的苦，趙萍若有所思：“還是那句老話說得好，苦盡甘來，由于我的付出，家庭經濟條件算不錯的，孩子們吃的穿的都比較好。最大的遺憾就是，忙于做生意，沒有太多時間管孩子，孩子們都只上到初中。”

　　靠擺地攤掘到的“第一桶金”，趙萍在興隆鎮街上開起了服裝店，成為“婆姨一條街”上最早的商戶之一。“賣服裝最怕壓貨，我這兒卻從沒有發生過。”說起自己的生意經，趙萍頗為自得。隨著年齡增長，趙萍感覺自己對服裝潮流的把握不如以前，她及時將經營觸角伸向日化用品。一則隨著生活水平提高，鄉親們對化妝品的需求越來越旺盛，再則化妝品的利潤率比服裝要高一些。

　　如今，趙萍的化妝品店已經實現了“由一到四”的裂變，除了二兒子沒有參與外，另外三子一女各開了一家，三兒子還搞起了化妝品批發。“兒子外出打工，就由媳婦經營，哪個店比較忙我就去幫忙照應，給他們指點一下，經驗都是長年累月磨練出來的。”趙萍逐漸淡出日常經營，和老伴打理著一個果園，“孩子們都很孝順，帶著我們去了北京、三亞和新疆旅游”。

　　趙萍和一幫婆姨開了好頭。進入上世紀90年代，興隆鎮越來越多的回族婦女下海經商。興隆鎮政府意識到婆姨街有可能成為興隆婦女走出家門、大顯身手的舞臺，2009年，在街名上加注了“創業”二字，同時注入的還有對婆姨們的政策、資金扶持，為不少商鋪提供小額貼息貸款，還硬化了路面。

　　雪花時尚服裝店老板擺蘭英是趙萍帶出來的優等生。擺蘭英開服裝店近20年，剛開始跟著趙萍去甘肅進貨，“她給我們指點怎么選貨、怎么搭配顏色，把經驗毫無保留地傳給我們。”從原來床上用品、男裝、內衣什么都賣，到現在以女裝為主，經過多年的市場摔打，擺蘭英生意越做越精，服裝店年銷售額可達80萬元，成為鎮上“服裝大佬”。

　　“現在屬于淡季，到了冬季，外出打工的人們回來了，店里擠得人挨人，生意好得不得了。”擺蘭英說自己的心愿就是再開幾家分店，另外開一家童裝店，“好的營業員太難找了，力有余而人不足，山里的女孩結婚都比較早，干不長。”

　　“90后”婆姨的閃亮登場，為“婆姨一條街”注入了一個新功能――引領著興隆十里八鄉時尚。穆蓮紅的店名在街上別具一格――“衣拉客”，復古風格的裝修，絢麗奪目的色彩，目標客戶年齡鎖定18至23歲的年輕人，這位在北京漂過的“90后”回族女孩說：“有娃了，自己在家當小老板，既充實又能顧家。”

　　“婆姨一條街”有一個好傳統，就是回漢各族群眾相助，老新商戶幫帶。街上經營戶中20%是漢族。29歲的漢族女孩王艷艷經營著一家服裝店，多次跟著趙萍、擺蘭英一起進貨，“她們都實心實意地教我，我們的關系好著呢。”婆姨街的興旺，也引來了外地人、外省人。甘肅涇川人就在街上開了4家店。

　　“婆姨一條街”上這些婆姨們的丈夫，如今多數在銀川、新疆等地打工，有的開貨車跑長途，有的在工地開工程車。“男人在這里都是‘附帶’，我們才是這里的主人。”趙萍說。“附帶”，這是婆姨街上的婆姨們對丈夫的“定位”，說起來滿臉的自豪、燦爛。

　　“婆姨一條街”，其實也是興隆鎮回族婦女同命運抗爭、向世俗挑戰、與貧窮決裂、和時代同行的記述，興隆社區居委會主任馬少廉如此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