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迎來更完整的人的時代 ——從經濟類新書中讀出未來

本力/文

我的朋友包特說：“康德和愛因斯坦，是人類思想史上最偉大的存在?！鄙钜詾槿?。記得愛因斯坦曾經說過，“我是一個可以自由發揮想象力的藝術家。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知識是有限的。想象力卻能容納世界?！崩斫饬诉@一點就會明白，大學最根本的目的是培養完整的人，而不是教授知識。也正是康德所說的，人本身就是目的，而不是手段。

經濟學之父亞當斯密傳。資料圖

在這方面，開創現代經濟學的偉大思想家亞當·斯密表現得尤為典型。斯密的偉大在于他不僅有足以萬古流芳、載入史冊的《國富論》，還有一本探究人類道德情感的《道德情操論》。所以，這位經濟學鼻祖的研究絕不是“看不見的手”那么簡單，至少還有看得見的心。因此，在2019年，亞當·斯密一批佳作的中文版集中面世，為近年來僅見，具有標志性意義。這些著作中值得關注的至少包括兩本頗顯功力的傳記——尼古拉斯·菲利普森的《亞當·斯密的思想之旅》、喬納森的《“經濟學之父”亞當·斯密傳：關鍵生活》，以及兩本思想史專著——詹姆斯·澳特森的《亞當·斯密：德性與情感》、艾瑪·羅斯柴爾德的《經濟情操論：亞當·斯密、孔多塞與啟蒙運動》。

四本書的作者皆為英國人，其中艾瑪·羅斯柴爾德為歐洲極負盛名的金融家族——羅斯柴爾德家族第四代成員之一，也是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薩繆爾森的弟子和另一位得主阿馬蒂亞·森的夫人。她認為，不能單純地把“看不見的手”和自由市場經濟理論作為斯密整個經濟思想體系的代表。斯密對自由市場經濟的倡導并非絕對，他相信在一定形式上需要政府調控。另外，斯密的經濟思想，除了著名的自由市場經濟、完全市場競爭等，也包括非完全市場競爭。而后者才是斯密真正感興趣的領域，尤其是《國富論》中提到的商人如何借用政治影響力來追逐個人利益的經濟現象。而《亞當·斯密：德性與情感》一書對語言、經濟和道德中的市場模型等方面的闡述也還原了一個更加完整的斯密思想體系，這種完整性又與康德意義上的人的完整性息息相關。所以，人不應當是經濟或者效率的手段，而應該是其目的本身。

與在思想史的高峰處駐足攬目相比，現實對人的完整性的反思也在中文圖書出版上顯現出來。

近年來，在全球化進程出現波折，民粹主義抬頭的大背景下，以《21世紀資本論》“橫空出世”引起全球熱議為標志，關于不平等問題的討論空前“繁榮”。繼“不平等之父”安東尼·阿特金森的《不平等，我們能做什么》、《不平等經濟學》以及理查德·威爾金森《公平之怒》、馬修·德雷南《不平等的收入》、米凱萊·阿拉塞維奇安娜·索奇《不平等簡史》等被陸續引進之后，此類讀物也呈爆發之勢。2019年，僅中信出版社就出版了《不平等社會：從石器時代到21世紀，人類如何應對不平等》、《全球不平等逸史 》、《為什么不平等至關重要 》、《斷裂的階梯：不平等如何影響你的人生》等相關譯著，以及描述關于失業、抉擇和艱難復興的《簡斯維爾：一個美國故事》。這一年的此類圖書中，唐·沃特金斯與亞龍·布魯克的《平等不公正:美國被誤導的收入不平等斗爭》、埃里克·A.波斯納和E.格倫·韋爾（E.Glen Weyl）合著的《激進市場：戰勝不平等與經濟停滯的經濟模式 》、讓·梯若爾的《共同利益經濟學》、理查德·佛羅里達的《新城市危機》較為引人關注。三輝圖書推出的“地球暗面”系列也皆為上乘之作，其中的《健康鴻溝：來自不平等世界的挑戰》、《用后即棄的人：全球經濟中的新奴隸制》尤其令人觸目驚心。如此，再回首阿比吉特·班納吉、埃絲特·迪弗洛和邁克爾·克雷默三名經濟學家因減貧研究成果獲201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也就顯得更加順理成章。

與經濟上的不平等相比，人們在技術的不平等未必那么直接，但造成的影響甚至更大。其實，摩爾定律和學習曲線本身就是“馬太效應”的重要原因。在技術“指數型增長”并且加速賦能的狀況下，贏者通吃的現象更加普遍。比爾·蓋茨說，技術最大的不平等是，中等收入和富裕國家的做法造成了氣候變化，但絕大部分后果卻由貧困國家承擔。201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威廉·諾德豪斯的《氣候賭場：全球變暖的風險、不確定性與經濟學》一書正是從經濟學視角剖析全球氣候變化帶來的影響和代價的前沿之作。《未來的暴力與國家治理：面對機器人、病毒、駭客與無人機的新威脅》《零工經濟：傳統職業的終結和工作的未來》則分別從國家治理和個人工作兩個層面討論了技術對這個世界的沖擊及其影響趨勢。這也從反面說明了，技術驅動社會發展進步的同時，恰恰從另一個方面印證了人類的僥幸與不可或缺——那就是：人是有著道德、信念和想象力的。

四十余年的經濟高速增長，不僅帶來了知識和人的發展，也使時代對“更完整”的人的問題有了空前的需要，賦予其新的意義。這也正是本人對2020年開啟的未來十年的別樣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