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零的“A股熱點” 昔日107家參投P2P：風險計提易 恢復名譽難

“互聯網金融風險大幅壓降，全國實際運營的P2P網貸機構由高峰時期的約5000家，我們逐漸壓降到今年11月中旬完全歸零”，11月27日，中國銀保監會首席律師劉福壽在公開場合發言表示。

從國內第一家P2P公司拍拍貸（信也科技）2007年6月成立算起，P2P行業從無到有，進而遍地開花，再到發生多起風險市場，最終清零落幕，前后不過短短13年。

作為產業資本的重要力量，尤其在2014年-2015年期間，上市公司參與“互聯網+金融”之風火熱，遠勝過當下的跨界風氣。

其間，P2P平臺被頻繁注入上市公司，多方希望帶動公司估值扶搖直上。

時隔多年后，剝離、計提長期股權投資減值，或放棄對平臺的控股權，轉為普通財務投資，成為抽身之舉。

仍有普通投資者，在漫長等待。

“沒有什么進展，靜等法院審理”，12月3日，P2P平臺團貸網一位投資者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組團往事

“互金企業應該以用戶為中心，但策略上應該是監管第一，合規第二，風控第三，收入第四，利潤第五。”上述人士表示。

在他看來，“涉及資金池、期限錯配、自融、欺詐等違法違規行為，不僅損害P2P平臺的用戶權益，還賠上中小股民的權益，監管肯定不允許P2P金融風險跨一二級市場傳遞擴大，歸零是必然趨勢。”

一場關于P2P的資本故事，要從2014年展開。

早在2014年3月，凱恩股份（002012）、退市大控（原名大連控股）、中捷股份（002021）三家上市公司聯合浙報傳媒控股集團，總投資2000億元，聯合發起了P2P業務公司前海理想金融。

三個月后，鵬鼎創盈（旗下平臺鵬金所）成為當時規模最大的上市公司參股P2P公司。

經過增資，鵬鼎創盈的注冊資本達到5.28億元，吸納了天源迪科（300047）、沃爾核材（002130）、科陸電子（002121）、海能達（002583）、興森科技（002436）、奧拓電子（002587）、得潤電子（002055）、順絡電子（002138）、新綸科技（002341）等16家上市公司參與，這些公司均出資2000萬元，各占股約3.79%。

主營煙花生產與銷售的熊貓煙花（600599）投入了更大精力。

作為A股煙花行業唯一上市公司，熊貓煙花在2014年推出P2P網貸平臺銀湖網，一年之后的2015年3月，熊貓煙花宣布更名“熊貓金控”，并開始大舉進軍互聯網金融行業。

在2015年3月23日至30日的短短7天內，熊貓金控宣布將出資5.5億元成立4家互聯網金融公司，分別是：熊貓眾籌投資1億元、熊貓小貸投資2億元、1億元建立熊貓網絡支付、熊貓金服1億元。此外， 5000萬元投向了熊貓大數據，高調宣布轉型互聯網金融領域。

當時，熊貓煙花一度開出千萬元年薪招募旗下P2P平臺銀湖網CEO。

與熊貓金控所在地湖南瀏陽相隔不足千里，廣東中山，同一年，頭頂“冰箱出口冠軍”美譽的奧馬電器（002668）也進軍了P2P行業。

2015年11月6日，奧馬電器宣布以6.12億元現金收購中融金（北京）科技有限公司（下稱“中融金”）51%的股權。

對于這筆交易，二級市場反響熱烈：奧馬電器復牌后連收8個一字板。

從當年10月底到11月26日，不到一個月，股價從34元一路漲到了最高價128.98元（復牌前），新老股東都賺得盆滿缽滿。

2017年4月，奧馬電器又以7.84億元現金收購了中融金剩余49%股權。

也就是說，奧馬電器因收購中融金共花去13.96億元真金白銀。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梳理發現，不少布局P2P業務的上市公司，主營業務天差地別。

例如，諾普信（002215）的主要產品是殺蟲劑，新力金融（600318）做的是水泥生意；升達林業（002259）賣的是地板。這些傳統行業的企業，紛紛殺入P2P兵馬角逐的戰場。

有了資本光環的加持，一切都如幻影般飛馳。

一份行業研究數據顯示，短短2-3年內，共有107家上市公司參與投資122家在運營P2P平臺，其中高達77%的上市公司無互聯網或金融業相關經驗。

瘋狂過后

當風險來臨，總是不斷打破市場的認知底線。

2016年，一系列行業監管政策相繼落地，互聯網金融迎來合規元年。2017年對P2P網貸行業來說是“冰與火”交融的一年。

一邊在行業合規壓力之下，行業開啟洗牌潮，超500家P2P平臺被淘汰；另一邊多家平臺迎來了扭虧為盈，并掀起了互聯網金融平臺的海外上市潮。

這一年，相關概念股也在這種分化中，迎來冰火兩重天的行情。

2018年7月14日，深圳市公安局南山分局正式對投之家“涉嫌集資詐騙案”進行立案偵查，投之家累計投資額超265億元。

除了投之家，以唐小僧、善林金融、牛板金、草根投資為代表的一批P2P平臺也在當年轟然倒塌，牽連到華聞傳媒、萬家樂等多家上市公司。

此類消息不斷傳出，徹底打破了互聯網金融最后的熱點防線。

網貸之家數據顯示，2016年底，四大網貸重鎮廣東、北京、上海、浙江，正常運營平臺數量分別為473、461、331、280；到了2018年底，四大地區平臺數量則變為236、211、114、79。

2019年3月23日，上線運營10年、累計出借超4000億元的P2P平臺紅嶺創投宣布清盤，董事長周世平在紅嶺社區發帖《雖然是清盤，但不是說再見！》，還發朋友圈稱將賣掉個人房產來兌付平臺投資者。

五天之后，頭部平臺團貸網曝出風險，涉及20余萬出借人，關聯的A股公司派生科技實控人唐軍自首，并以涉嫌非吸被立案偵查。

2019年11月15日，互金行業最為出名的“83號文”下發，明確提出要引導部分符合條件的網貸機構轉型為小貸公司，主動處置和化解網貸機構存量業務風險，最大限度減少出借人損失，維護社會穩定，促進普惠金融規范有序發展。

隨后，山東、湖南、河南、重慶、深圳等地方金融辦相繼宣布對P2P進行“清場”。

截至2019年9月末，停業網貸機構已經超過1200家，全國已立案偵查786家。

在此過程中，也有上市公司早早覺察了這一變化。

2019年6月24日，海寧皮城（002344）控股的P2P平臺“皮城金融”宣布停止運營。皮城金融稱，已于2019年6月19日完成所有項目兌付工作。

此外，祥源文化（600576）控股子公司浙江眾聯在線網絡科技有限公司，于2019年9月4日宣布正式關閉“黃河金融”官網和APP。

眾聯在線表示，決定停止網絡借貸信息中介業務，旗下“黃河金融”平臺將不再運營，已于2019年9月2日完成全部出借人資金兌付工作。

摘掉標簽

“其實去年股權投資已經一次性計提減值了，但要真正摘掉P2P標簽，消除名譽影響，難上加難。”一位接近該上市公司人士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多家曾參股P2P業務上市公司相關負責人曾有類似的表述。

感慨背后，當務之急，是清理路徑。

“比如剝離P2P業務，將控股P2P平臺轉為普通財務投資，行業內各種轉型方式都有。”12月3日，上海漢盛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李旻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其表示，除了直接退出網貸行業，另一些上市公司退出P2P平臺后，會由其集團或關聯主體繼續持股該平臺，以避免上市公司與P2P平臺存在直接的股權關系。

在李旻看來，金融行業的發展還需在法律法規規定的框架內循序漸進，過于創新可能會對行業監管帶來重大挑戰。

耐人尋味的一個案例是，當年花費近14億元收購中融金的奧馬電器，在四年之后以2元的象征性價格“轉讓”這一互金資產。

接盤方，正是當年的交易對方之一——奧馬電器實控人兼董事長趙國棟。

另一家A股上市公司，在2019年對參股的P2P平臺進行數億元的長期股權投資計提減值。

光伏企業中來股份（300393）也竭力撇清與P2P平臺的關系。

2020年3月16日，中來股份發布風險提示公告稱，持有銅米金融27.55%股權，投資金額為900萬元，僅為財務性投資。

“公司已根據銅米金融提供的財務情況，在2018年底對部分投資款進行了計提，并在2019年半年度對投資銅米金融的900萬元投資款全部進行了投資虧損的計提。銅米金融被立案事宜，對公司的影響可控，不會對公司財務狀況、日常經營造成重大影響。”

中來股份投資5年來，銅米金融業績卻常年虧損。2015年-2018年及2019年上半年，銅米金融分別實現凈利潤為-3872.91萬元、-3010.47萬元、1700.09萬元、-345.77萬元和-1221.68萬元。

急于摘掉標簽的還有一眾曾為P2P平臺代言的金融圈外人士。

譬如，7月2日，知名主持人汪涵團隊對外回應，汪涵曾于2016年底至2018年代言P2P平臺“愛錢進”App。“愛錢進”產品傳出資金兌付困難消息后，汪涵已就代言一事向有關監管部門進行過詳細情況說明。

紅星美凱龍（601828）的轉型案例值得借鑒。

早在2016年10月17日，紅星美凱龍旗下全資子公司上海家金所金融信息服務有限公司（下稱“家金所”）發布公告稱，從10月30日起不再提供借貸撮合服務。

這意味著紅星美凱龍將退出P2P業務。

P2P平臺家金所成立于2015年8月28日，注冊資本1億元，公告表示：未來家居商圈的融資服務，將通過紅星美凱龍旗下小貸公司直接完成。

這場轉身，顯然要比大部分人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