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媽媽》：我愿極盡所能，與你重逢

柳鶯/文

     盡管在剛剛落幕的柏林電影節頒獎禮上顆粒無收，瑟琳·席安瑪的新作《小媽媽》卻用其女性電影特有的篤定與溫柔征服了影評人與觀眾，儼然本屆電影節最大的遺珠。對于中國觀眾，這部以一個小女孩穿越回去時空，在平行世界里與母親重逢為線索的故事，奇妙地與春節檔大熱的《你好，李煥英》同享類似的主題，因而難免被國內影評人拿來進行比較，引發觀眾的好奇。

前年憑借《燃燒女子的肖像》在戛納備受關注的法國導演瑟琳·席安瑪，實則在女性電影創作的道路上耕耘摸索了許久。《小媽媽》拋卻了前作熱烈、激進的姿態，重回樸質的狀態，轉而以兒童純真的視角，來觀察、體悟生命中那些尚不明朗的時刻。影片從養老院開始，小女孩奈麗與老人們一一擁抱。她的外婆剛剛在這里過世，媽媽瑪麗昂與她前來收拾外婆的遺物。旋即，兩人回到村莊中的舊宅，這里是外婆曾經的居所，也是媽媽度過童年、青年時光的地方。奈麗的父親在這里與母女兩人會合，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但仍試圖盡心盡力地配合，以便打點好一切。瑪麗昂因為過度悲傷，一直悶悶不樂。在一個清晨，她失蹤了。奈麗不知道母親會離開多久，但她也沒有太過介懷媽媽的離家出走。在獨自玩耍的過程中，她走入一片森林，遇見了一個和她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而這個新朋友也有著和她母親同樣的名字：瑪麗昂。奈麗和小瑪麗昂很快便玩得火熱，她們相互邀請對方到家中做客。在第一次拜訪中，奈麗驚奇地發現，小瑪麗昂的家和自己的家長得一模一樣。

這種“驚奇”，更確切地說也是來自銀幕前的觀眾的情緒，影片中的奈麗，帶著孩童特有的天真，并未對此瞪大雙眼。她不過是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那又怎么樣呢？小孩子的世界中，本身就充滿著不可思議的妙想，沒有成人世界中那么多的條條框框。小瑪麗昂不僅和母親名字相同，連穿著打扮也仿佛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她就是奈麗的媽媽，她代表著過去，而奈麗來自未來！于是，在這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中，奈麗完成了一次次時間的穿行，與童年的母親聊天、玩耍。她甚至在小媽媽的屋子里，見到了中年的奶奶。彼時的她腿腳已不是十分靈便，預示著其老年后的病癥。奈麗就這樣在一片祥和中，回望著母親年輕時的種種，享受著與其如朋友般親密無間的狀態。

席安瑪用一部兒童片，拍出了兩代人之間最珍貴、最理想的關系，影片用寥寥幾筆，勾勒出的小屋與樹林，在布景上最大程度地做著減法，卻將最純粹的情感不斷推向高潮。影片中的奈麗是勇敢的，因為渴望與母親的親近，她超越現實地打破了時間的屏障，亦或者說，如同童話書里好奇的孩童，在跌進兔子洞后，發現了一個超然身外的美妙世界。

作為一部風格沉穩的藝術片，《小媽媽》更為難能可貴之處是其能夠不動聲色中渲染感情。導演并不希望給觀眾灌輸煽情的濃湯，而是用長時間的沉默和凝視營造動人的瞬間。奈麗與瑪麗昂既是母女，又是朋友，當瑪麗昂知悉奈麗來自未來之時，她只是平靜地說，“你知曉了我的將來。”這一刻，傳統意義上的母女權力關系不復存在，母親在女兒面前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對于導演來說，創作這樣一個突破現實與虛幻界限的故事，也許只是為了創造一個機會，用電影搭建一個甬道，與自己最親愛的人以某種方式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