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服裝行業面臨三大轉型考驗
產業轉移臨界點到了? 新的發展模式在哪? 自主創牌之路多遠?
“有好幾年了。”7月中旬,浙江省服裝行業協會。秘書長韓禮成努力地回憶,上次接受記者采訪是在什么時候。
與他的“久違”一樣,對浙江服裝產業,我們一開始也有一種“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覺。
說熟悉,是因為服裝業是浙江傳統產業的一面旗幟––2009年銷售達1389億元。
我們也感到陌生。當勞動力成本高漲,習慣上被歸于傳統產業的浙江服裝制造業,是否到了產業轉移的臨界點?如果堅持留下,浙江服裝業應該留下什么?在歷經多年的代工出口后,浙江服裝企業亮出自有品牌的機會有沒有到來,實力有沒有具備?
所有這些問題,都指向同一個命題––轉型升級。所有這些問題,都需要一次系統性的思考。
這,正是我們此次調查的目的所在。
去留之慮:產業轉移的臨界點到了嗎?
“以前到外面辦廠,是礙于對方招商引資的面子。現在真的要轉移了。”7月14日,在位于寧波市鄞州區的雅戈爾總部,董事長李如成坦率地對我們說。
不要誤解李如成的意思。起碼在今年,雅戈爾把所有工廠都搬到中西部的可能性是零。直到今天,以全產業鏈著稱的雅戈爾,除了最新的漢麻面料部分,其他面料、服裝的制造都堅守在鄞州區,工人數以萬計。
但李如成說的是心里話。對服裝產業發展歷史諳熟于心的他,有一個直覺:寧波市人均生產總值已超過1萬美元,“在這種發展水平下,傳統制造業怎么可能繼續像過去一樣做下去?”
其實,浙江的服裝產業,本來就是一場產業轉移的結果。它最早可以上溯到上世紀60年代,從日本到韓國和我國港臺地區,再到我國內地、印度、巴基斯坦以及東南亞國家,路線十分清晰。
究竟是什么,決定了服裝產業的遷徙屬性呢?
因為,勞動力發生了變化。在我國內地,服裝業依然屬于加工制造業,勞動力成本是核心競爭要素之一。對當前大多數服裝制造企業而言,3%的利潤率算是相當不錯的了,但近年來,這脆弱的3%已經難以承受勞動力成本的上漲。
上漲是如此迅猛。在另一家寧波服裝龍頭企業––博洋集團,董事長戎巨川給記者算了一筆賬:兩三年前,工人加工資,每次加100元,今年一次要加300到400元;兩三年前,給工人加工資是一年一次,而今年以來已經加了兩次。
勞動力的變化,還不止漲工資這么簡單。我們在調查中發現,相對于工資上漲,浙江服裝企業負責人更難以適應的是新一代80后、90后產業工人。
“他們是出來看世界的。”令李如成感到無奈的是,到雅戈爾打工,80后、90后看重的不再是多加班就能多掙錢,而是有無雙休日、八小時工作制以及個人職業滿足感。而服裝企業崗位相對艱苦。在雅戈爾,每個月要流失1%的工人,一些年輕人在車間還沒干上幾天就走了。
工人當然可以不停地招,尤其是雅戈爾這樣知名度高、待遇又較好的企業,招工更具吸引力。但那些構成了浙江服裝產業基礎的中小企業,應對這些變化就沒有多少回旋余地了。
7月22日,在溫州服裝協會采訪時,我們恰好趕上了該協會組織的優化用工環境調查。一位代表說,現在服裝工廠一頭是招工難,80后、90后工人待遇要求高,不愿意加班;一頭又要趕訂單,必須要求工人加班,訂單利潤又低。
唯一的解決辦法是選擇性接單,只接那些附加值高的訂單。但恰恰在這方面,工廠沒有選擇余地。溫州服裝商會會長鄭晨愛告訴記者,溫州有近2000家生產性服裝企業,產能多得是,你不接訂單自有人接。
發生在新一代工人身上的變化,深深刺激著每一位浙江服裝企業的負責人。他們明白,產業轉移不再僅僅是“狼來了”的警示。如果我們只能創造個位數的利潤率,尋找成本洼地已成必然。
那么,留下什么呢?“歷史經驗表明,先發企業總是把價值最低端的部分轉移,而把高附加值的品牌創意、產品設計、原材料采購、商品運輸、產品零售等環節掌握在自己手中。歐美企業是如此,浙江服裝企業也必須如此。”韓禮成說。
浙江省服裝行業協會正在與湖北、湖南、江西、安徽等省的服裝行業協會合作,為浙江企業尋找合適的代工企業,先將一部分訂單轉移出去,浙江企業集中精力做品牌、營銷。
之所以不選擇整體遷移,韓禮成認為,就目前而言,中西部的投資環境、產業配套還不如東部沿海,轉移的各種風險還比較高。
模式之辯:向誰學?學什么?
“優衣庫”與“優衣派”,一字之差。{page_break}
愛網購的潮人,可能沒幾個不知道“優衣庫”的大名。這個靠銷售大眾時尚服裝托出日本首富的服裝企業,與ZARA、 H﹠M并駕齊驅。
對“優衣派”,知道的人就沒這么多。去年7月,8家溫州服裝企業聯手成立“優衣派”。一年后,在溫州法派集團,我們了解到,“優衣派”在全國開出60多家專賣店。與“優衣庫”相似,80%是直營,整合了150多家溫州本地的服裝、鞋革等企業的生產資源。
雖然是一次模仿。但從“優衣庫”到“優衣派”,我們看到了浙江服裝企業的轉型嘗試,其意義當然不只是復制日本企業那么簡單。
“優衣派就是專攻設計、品牌和渠道,這也是浙江服裝產業最薄弱的環節。因此,在服裝產業加工制造轉移的大趨勢下,它成立的意義就在于,為浙江服裝產業應該留下什么、怎么留下,提供了一次有益的探索。結果如何反倒在其次了。”韓禮成如是認為。
“一頭整合市場,一頭整合生產。”鄭晨愛旗下的“奧奔妮服飾”,也是“優衣派”的成員企業。在他看來,這8家成員企業都擁有兩種資源:生產與市場,但卻勢單力薄,單獨做大非常吃力。既如此,不如整合資源,將分散的劣勢化為抱團的強勢。一旦成功,對有著幾千家企業的溫州服裝產業而言,突破意義無比深遠。
“優衣庫”和ZARA、H﹠M都是快時尚模式的代表,他們的共同特征是擁有強大的設計和渠道能力,而無一例外的生產外包。
在寧波服裝界,太平鳥是學習快時尚的典型。近年來,該公司女裝在國內迅速崛起,去年銷售達到28億。公司副總經理劉軍告訴記者:“快時尚是太平鳥的一次全新轉型,10年前就在跟ZARA學習。”
改變令人印象深刻。
快時尚有兩個要素:其一,服裝業不是傳統的加工制造業,而是時尚產業;其二,有讓模仿者無法跟上的新款推出速度。
在太平鳥, 95%的制造外包。走進位于海曙區的太平鳥總部,猶如進入創意街區,不聞機杼聲,但見時尚秀。太平鳥的全國專賣店也開到了1600多家。
同時,太平鳥一年要投放5000多個新款,在太平鳥專賣店,每天都有新款,周期為20多天的“快單”已占15%。
而在太平鳥之前,美特斯邦威揚名天下的“虛擬制造”,所遵循的其實也是快時尚的路徑。
快時尚當然不是浙江服裝產業轉型升級的唯一選擇。在調查中,我們同樣看到了別的路徑選擇。
在雅戈爾,我們了解到,一直以來的單一品牌形象,正在為多元化的品牌細化所代替,并建立起相應的品牌工作室以及單獨的創意公司。漢麻世家、GY等品牌的推出,改變了人們心目中略顯刻板的大一統觀感。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漢麻世家。猶如以往為了提高棉布質量而將產業鏈延伸至棉花種植業一樣,李如成介紹說,為了開發漢麻面料,雅戈爾整整投資了3億元,投入了六七年,在云南西雙版納種植漢麻,依靠這種人無我有的高檔面料,漢麻世家一出生就定位高端。
同樣,在博洋,由品牌工作室負責一個品牌的全程運作,從設計、下單、生產、物流到銷售,所有環節都圍繞品牌打造運行,統籌長三角區域內多達幾千家的代工企業,并通過加盟店建立全國性渠道。在網下專賣店銷售的同時,博洋還要求所有品牌都設立網上銷售公司,在網上開出20多家網上旗艦店。
殊途同歸。如果做一次抽象概括,“淡化制造、輕裝上陣”,尋找價值鏈的高端,也許就是對當前浙江服裝產業留什么、怎么留的準確概括。
出口之惑:從代工到創牌有多難?
出口38.07億件,同比下降1.18%;總金額207.38億美元,同比下降3.92%。這是2009年浙江服裝業的出口成績單。這發生在全國服裝出口金額和出口數量同比下降10.63%和12.08%的大背景下。
在韓禮成看來,這是改革開放以來我省服裝出口第一次出現負增長,雖然可歸因于國際金融危機沖擊,但是依然傳遞出了某種訊息。“我們的品牌走出國門的時機到了!”
韓禮成所說的時機,含義有二。
一是從發展的大環境來說,現代服裝業是一個時尚驅動的產業,從本質上說是眼球經濟,一個服裝品牌能否成為世界知名品牌,不僅有品質、設計的因素,也與這個國家的文化、經濟實力相匹配。隨著我國奧運會、世博會的舉辦,世界的目光開始瞄準東方,中國元素越來越受到國際上的追捧。此時去國外開拓品牌,無疑會事半功倍。
二是從浙江服裝業自身發展來說,多年為國外加工貼牌生產,以及在國內自創品牌的經歷,已經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有實力的浙江企業應該率先走出去,而不是跟在別人后面。
事實也是如此。
2008年,俄羅斯服裝銷售遭受顧客減少、購買力下降的沖擊。但俄羅斯經銷商發現,來自浙江諸暨的男裝品牌步森異軍突起,銷售增長率超過30%。{page_break}
“我們把調整當作了機遇。”浙江步森服飾股份有限公司常務副總經理吳永杰告訴我們,步森從1999年開始做自營品牌出口,找準定位,從俄羅斯、中東、拉美等新興市場入手。在開拓市場過程中,又適時引入在國內建設品牌的套路。如在俄羅斯,開始做批發市場,而后是整頓渠道進專賣店,當國際金融危機讓一些歐洲品牌撤離莫斯科的百貨商場時,步森卻加大品牌投入,支持經銷商占領空白點。
對杭州的“江南布衣”來說,2009年同樣是重要的一年,這一年,俄羅斯專賣店的銷售額折合人民幣達到了1400萬元,繼莫斯科、東京、巴黎、溫哥華后,又進駐紐約。
在海外市場闖蕩了6年的“江南布衣”,2006年進入日本一流商場東京新宿的“高島屋”,曾遭遇高達10%至15%的退貨率。沒有辦法,公司專門找到日本人設在上海的檢品公司,一件衣服翻看一下,就要付出1至2美元的代價。
這樣的細節太多了。在“江南布衣”海外市場經理朱皓的記憶中,最頭疼的是,做專賣店每一批衣服款式顏色型號不同的達上百種,同一款衣服只有一件兩件,光海關報關的遞送資料就是厚厚一沓。
壓力扛住了。如今,在紐約蘇荷區的專賣店里,“江南布衣”的衣服定價在80美元至550美元之間,平均價位在200美元以上。紐約的時尚記者對此感嘆:“風格獨樹一幟,打破了中國制造的低端形象……”而在日本,不僅站住腳跟,銷售也不斷增長。
在海外做自主品牌,對東偉集團有限公司總經理姚和卿來說,如今最大的煩惱來自追隨者。盡管在國內很多人并不熟悉,但在中東和非洲大陸,貼上東偉標簽的西褲、休閑褲,意味著品質和潮流,還有定價權。
如何保持定價權?除了一條褲子200多道工藝的品質保障,東偉的殺手锏是:掌控全產業鏈。一條褲子從面料設計到正式上市需要兩三個月的開發周期,全產業鏈掌控有利于技術環節的保密。對手只能在產品面世后再跟進,而等對手兩三個月后推出仿品,此時的東偉又出新品了。
浙江服裝企業的草根智慧,讓韓禮成看到自主品牌在國際市場的美好前景。而李如成雖然并不完全同意當下是中國品牌走出去的大好契機,但他對于擁有自己的國際品牌熱情并不小。
2007年底,雅戈爾以1.2億美元高調收購XinMa公司和Smart公司100%股權后,又將奧巴馬喜愛的高端男裝品牌Hartmarx引入中國。“做國際品牌,沒必要一定要從頭開始。”李如成說。
從代工到自有品牌,或許,這條路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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