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限電要求：義烏“滅”燈

12月17日傍晚，義烏飄起了毛毛細雨。天色漸暗，稠州北路兩側的路燈遲遲沒有亮起。但在密集的車流和交錯的鳴笛聲中，義烏國際商品城的店主、采購商們加緊離場。

稠州北路常年的擁堵，因其為義烏國際商貿城（一區）終點所致。12月17日，該商貿城較往日提早關門。正門出口處擺放的指示牌敬告客商：因疫情防控需要，市場在下午四點半后進行清場消毒，人員禁止入場。

近日，多地傳來“拉閘限電”消息。義烏作為涉及城市，眼下正處于風口浪尖。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走訪發現，該市的確存在部分主干道路燈關停或部分關停、道路兩側大部分商鋪招牌景觀燈關閉的現象，全城進入了省電模式。

“義烏之前的夜晚都是很亮的。”來義烏國際商貿城開店已有四年的粟萍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因為有些近視，她這兩天下班開車回家都會十分小心。

路燈熄滅的義務稠州北路  曹恩惠攝

突如其來的限電要求

12月17日，義烏限電的話題沖上熱搜，引發輿論進一步發酵。

徐軍在義烏擁有一家規模不大的小飾品生產工廠，主要制作一些耳環、頭飾等產品，銷往國內市場。

“我的廠大概是前兩天接到通知，讓開一天停一天。”徐軍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停產的時候生產線所有機器必須關閉，廠區內只能保留照明設施。

迄今為止徐軍都不能理解為什么自己的工廠也要限電。因規模有限，他認為自己工廠每天的耗電耗能并不高。但在向同行打聽之后他發現，類似的小飾品生產工廠基本上都接到了通知，有要求開一天停三天的、開一天停兩天的以及開一天停一天的，“各區要求都不一樣，所幸的是只要持續到這個月底就行了。”

不同于其他地區因電力供應存在缺口、緩解冬季用電壓力而限電。義烏的限電理由明確指向節能。

12月13日，浙江省義烏市發展和改革局、金華市節能減排領導小組節能辦公室發布了《節約用能倡議書》，倡議合理使用空調系統。此外，該倡議書還提議合理使用燈光照明、三樓以下停開電梯等。

此外，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獲得一份義烏市建筑工程質量安全站下發的《關于加強建筑工地耗能設備使用管理的通知》顯示，“根據省、市關于能源‘雙控’系列會議精神，為進一步控制電力消費，降低全市GDP能耗，打贏能源雙控攻堅戰”，對義烏市的建筑工地提出了一系列工作要求。

針對這份通知，義烏市建筑工程質量安全站工作人員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回應稱，“（浙江）省、（義烏）市關于能源‘雙控’已經開了好幾次會，我們也是落實會議精神，接到通知下發的”。

《浙江省進一步加強能源“雙控”推動高質量發展實施方案（2018-2020年）》要求，到2020年，浙江將建立能源“雙控”倒逼轉型升級體系；在各市平衡基礎上，累計騰出用能空間600萬噸標準煤以上。

顯而易見，一場響應能源“雙控”的限電行動在義烏全城鋪開。但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了解到，限電并非覆蓋所有企業。國內一新能源龍頭企業在義烏的產品制造工廠負責人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的采訪時表示，“的確接到了（限電）通知，但對我們工廠而言不是強制，我們還在開足馬力生產。”

但是，在義烏開服裝廠的周偉就沒有這么幸運。臨近年底，適逢交貨高峰期，特別是部分外銷貨物正在面臨延遲履約的風險。在物流運輸因疫情影響還不暢通之時，限電的通知要求周偉工廠的生產線關停至月底。“廠里原本就已經堆了很多貨了，本來下半年外貿訂單火爆是好事情，沒想到突然來個通知。”周偉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說。

“世界超市”提前打烊

義烏擁有世界最大的小商品批發市場——義烏國際商品城，市場外向度超過65%。

這個素有“世界超市”之稱的商貿城，集購物、旅游于一體。在這里，粟萍的小飾品店已經開了四年。面對每天來來往往的采購商、游客，她不需要主動去攬客，她的商鋪已經擁有了一批穩定的采購商群體。在主打外銷的定位下，粟萍的飾品外觀較大，且“金光閃閃”、“亮晶晶”——“商品風格在國內有點夸張，卻十分受老外歡迎。”她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為了突出飾品閃亮的特點，燈光照明必不可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走訪發現，義烏國際商品城飾品區每家商鋪都裝了很多燈具——幾根日光燈管加幾排射燈。

“商貿城都是外面黑里面亮。”粟萍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打趣道，“兩側商鋪的燈就足以撐起整個商貿城的內部照明。”

但通知突然而至，12月16日，商貿城的工作人員對每家商鋪口頭通知，要求關閉射燈，只保留日光燈照明。盡管并不是每家商鋪都“聽話”，但粟萍意識到新聞中所說的“義烏限電”確確實實開始落地了。

商貿城限電給前來采購、參觀的人群帶來行動和視覺上的些許不便。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走訪觀察到，商貿城一區正門入口處通向二樓的扶梯以及電子大屏均關閉，內部一些餐館店面燈甚至內部燈熄滅，在幽暗的光線下一時之間無法看清招牌。

朱健的飾品店也在商貿城開了有些年頭，主要銷售發夾、項鏈、戒指等飾品。據他了解，除了被要求關閉部分燈具之外，一些店鋪自裝的空調也不讓開。

一些商鋪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展示了他們看到的限電通知，其中涉及義烏國際商貿城的要求是，室內照明減少三分之一以上，每日用電降低20%以上。但朱健認為商貿城限電不會影響商鋪正常經營，“影響有限，因為商貿城大部分商鋪到晚上5點都關門了，也有些堅持到8點。”

不過，由于自己的商品主要銷售渠道是淘寶等電商平臺，他通常就是那些“晚上8點下班”的商鋪主。為此，他效仿其他商鋪那樣偷偷使用自購的靜音變頻發電機。

然而，這個“空子”也被“封死”。12月17日，商貿城通知下來，因疫情防控需要，下午四點半后進行清場消毒，人員禁止入場——“世界超市”提前打烊了。

路燈、商鋪招牌燈的關閉，使得義烏的夜晚暗了不少，部分市民抱怨晚上出行不便。對此，義烏市政府12月17日向媒體正式回應：限電不開路燈的原因是響應節能減排政策，并持續到年底。

一個插曲是，夜幕之下，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來到義烏國際商貿城斜對面的KFC時，恰逢兩位疑似街道工作人士入店向店員要求，到年底外面招牌燈不能開。

“會抽查的。”其中一位人士強調。

（文中粟萍、徐軍、周偉、朱健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