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業故事丨巨頭“拆墻” 回歸初心

解除屏蔽網址首日，各大平臺互聯互通推進的情況如何？恐怕并沒有外界想象的那么順暢。

9月17日，根據國家工信部要求，各大互聯網平臺應當正式解除屏蔽網址鏈接。不過，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在當日多個時間段測試發現，無論是微信或是QQ，“淘口令”等“中間角色”依然存在，用戶無法一鍵轉發分享。截至發稿，在QQ及微信內可正常訪問抖音鏈接，不過淘寶、閑魚、天貓等網址鏈接依然處于無法打開狀態。

除了“口令滿天飛”的亂象外，在搜索引擎上無法搜索到源頭信息或賬號，也讓一部分用戶感到困惑，“每次要搜索信息都要分兩塊，需要分別在搜索引擎和微信文章里搜索。”有用戶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

日前，國新辦舉行新聞發布會強調，在工信部多種形式的行政指導下，企業要按照整改要求，務實推動即時通信屏蔽網址鏈接等不同類型的問題，分步驟、分階段地解決問題。在發布會上，工信部信息通信管理局局長趙志國表示，無正當理由限制網址鏈接識別、解析、正常訪問，影響了用戶體驗，損害了用戶權益，擾亂了競爭秩序。

據了解，當日的參會企業包括阿里巴巴、騰訊、字節跳動、百度、華為、小米、陌陌、360、網易等。目前，已有包括阿里巴巴、騰訊、字節跳動等多家平臺企業就此表態。微信更是在17日當天通過公眾號“微信派”表示，自17日開始用戶升級版本后可一對一聊天場景中訪問外部鏈接，并繼續開發功能便于用戶個性化選擇以及設立外鏈投訴入口。

不過目前，微信并未公布新版本推出的時間表。

發明IP地址最基本的目的就是互聯網互聯互通。-視覺中國

用戶吐槽“口令滿天飛”

對于用戶而言，各式口令早已不再陌生?！懊髅骼響芎唵蔚囊粋€分享，偏偏要經過復制口令、復制到聊天框等動作，極度不方便，簡直故意惡心人?！庇杏脩粝?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直言不諱。

從一定程度上而言，這種處處施障外部鏈接分享的設計，確實讓許多用戶放棄了分享。一位在讀學生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訴苦稱，有時候朋友分享了一篇外部平臺的文章，只是想簡單地瀏覽一下，但是在微信上點開發現還需要“用瀏覽器打開”，“碰上網速不好的時候就很不耐煩，干脆不看了。”

因此，工信部此次要求各大平臺解除屏蔽網址鏈接，顯得頗得“民心”。已工作的謝女士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直言稱，十分贊同這次監管層的動作。“（過去）很麻煩，要把想買的東西發給朋友參考，還得退出淘寶，換成微信。然后朋友那邊還要在微信復制，再打開淘寶，這個過程就很不合理?！?/p>

66歲的王阿姨則表示，自己一直不太會使用各種口令，因此也頗為期待微信上能夠直接點進鏈接查看商品的那一天?！懊看伟l東西就截圖，然后別人給我發東西也是截圖，然后再搜上面的關鍵字，很費勁?！?/p>

此外，還有用戶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自己對平臺互聯互通有更多的期待。王女士指出，一些重要的信息和公眾號很難在百度上搜到，因此不得不跳轉到微信等內容平臺上去（搜索），但微信的搜索體驗又不如百度，因此就很不方便。

在該用戶看來，平臺通過鏈接屏蔽，脅迫用戶只能使用本平臺產品，這并不是站在用戶角度考慮問題。事實上，《中國消費者報》近期調查顯示，平臺封禁給超九成受訪者帶來影響，有超七成受訪者認為平臺封禁行為會侵害消費者的合法權益。

據報道，根據工信部此前披露的合規標準要求，具有外部網址鏈接訪問功能的即時通信軟件，對于用戶分享的同種類型產品或服務的網址鏈接，展示和訪問形式應保持一致，同時用戶在即時通信中發送和接收合法網址鏈接，點擊鏈接后，在應用內以頁面的形式直接打開；不能對特定的產品或服務網址鏈接附加額外的操作步驟，不能要求用戶手動復制鏈接后轉至系統瀏覽器打開。

不過從目前情況來看，在解除網址屏蔽的首日，進展并不理想。截至發稿，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從淘寶、抖音、閑魚等常用手機App中分享的商品、視頻，仍需要通過口令才能發送到微信和QQ上。而通過復制鏈接的方式僅能打開分享的抖音視頻，淘寶、閑魚、天貓的鏈接處于打不開的狀態。

此外，目前多位用戶的體驗也并不一致。一位使用非國行版iPhone的用戶向記者表示，在她的Wechat里就連復制抖音視頻鏈接，打開后依然是將網址復制到瀏覽器的提示。

仍需明確具體時間表

此前，對于工信部作出的決策，騰訊、阿里巴巴和字節跳動幾大平臺在屏蔽網址鏈接相關新聞發布會結束當天，積極作出了回應。

騰訊表示，堅決擁護工信部的決策，在以安全為底線的前提下，分階段分步驟地實施。阿里巴巴則回應稱，互聯是互聯網的初心，開放是數字生態的基礎，阿里巴巴將按照工信部相關要求，與其他平臺一起面向未來，相向而行。

字節跳動則表示，保障合法的網址鏈接正常訪問，是互聯網發展的基本要求，事關用戶權益、市場秩序和行業創新發展。字節跳動將認真落實工信部決策，并呼吁所有互聯網平臺行動起來，不找借口，明確時間表，積極落實，給用戶提供安全、可靠、便利的網絡空間，讓用戶真正享受到互聯互通的便利。

微信17日給出的最新表態是，自17日開始用戶升級版本后可一對一聊天場景中訪問外部鏈接。不過目前，微信并未公布新版本推出的時間表。平臺方從“嘴上說說”的表態，到真正“邁開腳步”，還有一段距離。

不過在多位分析人士看來，無論從用戶角度，還是行業角度，解除屏蔽外鏈、平臺互聯互通都是大勢所趨。南開大學法學院教授，南開大學競爭法研究中心主任陳兵指出，平臺間互聯互通具有長期向好的愿景，其中參與各方大概率都能從中獲得增益。

“對平臺自身而言，通過吸納第三方平臺的業務，平臺不僅可以進一步充實其生態系統，在其自有流量逼近峰值的情況下，數據的多樣性和質量提升將有利于數據紅利的發掘，進一步加強算法訓練，提升平臺整體運作效率?！瓣惐硎?，“對第三方平臺而言，通過共享大平臺的流量和數據，可以幫助其更快完成用戶流量和關鍵數據的積累，實現正向反饋回路，充分激發市場競爭活力。”

中國國際電子商務中心研究院副院長邱瓊則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指出，頭部平臺相互開放生態并非簡單的“妥協舉措”，“實際上從更深層次看，這既是互聯網經濟商業模式由‘免費+收費’向‘開放式創新’的重要轉折，也是平臺經濟發展由‘野蠻掠奪式競爭’走向‘開放共贏式競爭’的必然之舉，更是意味著國家對平臺經濟監管方向由‘規范發展’走向‘開放互聯’的政策取向。”

邱瓊進一步分析稱，當前隨著網絡流量天花板觸頂，消費互聯網平臺經濟市場格局基本定型，“免費”部分的流量收割在經歷移動互聯網背景下的社交分割、內容引爆、團長賦能等維度裂變后也基本定型。因此，依靠“收費”部分所能提供的增值服務成為平臺經濟提高核心能力的關鍵所在。

“在此背景下，平臺經濟如果繼續傾軋、相互吞食，只會加速各自的滅亡和覆滅?！鼻癍傊毖缘?，“開放合作才能實現共贏?！?/p>

呼吁回歸互聯網精神

1969年，互聯網誕生，1994年中國首次連接國際互聯網，成為互聯網大家庭中的一員。

如今將近30年過去，中國已成為全球互聯網的重要一極。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最新發布的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突破十億大關，達10.11億,較2020年12月增長2175萬,互聯網普及率達71.6%,較2020年12月提升1.2個百分點。

20多年的時間里，曾經“蹣跚走路”的互聯網公司，已然成長為巨頭企業。不過伴隨巨頭誕生的，是割裂，是各自為政，是孤島林立。

2013年，淘寶正式屏蔽來自微信的訪問，此后微信很快停止將應用內淘寶鏈接導向淘寶網站，彼此完成屏蔽閉環。2018年4月起，微信開始封禁抖音，用戶在微信分享的抖音鏈接均無法正常播放。

2020年8月，抖音官方發布公告，宣布自2020年9月6日起，第三方平臺來源商品直播分享需要通過巨量星圖平臺匹配直播帶貨達人；10月9日起，第三方來源的商品將不再支持進入直播間購物車；小店平臺來源商品不受影響。

或許，大家在殺紅眼的攻城略地中，都已經開始忘卻互聯網精神的本質，是開放、平等、協作、快速、分享。曾經萬維網之父伯納斯·李之所以放棄對萬維網的專利，也未開發任何基于萬維網的商用產品，正是出于對阻礙互聯網普及、妨礙信息自由流動的擔心。

從另一方面而言，國外的信息平臺上則較少出現屏蔽分享鏈接、限制用戶轉發一類的情況，各類服務提供商都可以在Facebook上自由轉發，YouTube、Twitter等平臺外鏈都可以自由添加訪問。

此外，國外監管層面也就平臺互聯互通出臺了一系列的措施。2020年12月，歐盟提出《數字市場法案》草案，提出“守門人”概念。根據草案要求，“守門人”的義務包括開放生態，賦予用戶及其授權的第三方訪問數據的權限并為訪問提供便利，以及不能在技術上限制終端用戶在不同App或服務間進行切換等等。

今年1月，《德國反限制競爭法》第十次修訂新增有關互操作性的規定：競爭有至關重要跨市場影響的經營者的濫用行為包括，拒絕或者阻礙商品、服務的相互操作性或者數據的可移植性從而阻礙競爭。

美國也在今年6月通過旨在加強反壟斷執法和恢復在線競爭的6項法案，其中《通過啟用服務交換法案》關注平臺的鎖定效應問題。在數字經濟領域，一些市場具有很高的進入壁壘、轉換成本等特征，使得消費者和企業通常被鎖定在大型平臺上，缺乏更多的選擇權。反過來，這也提高了大型平臺企業在相關市場的主導地位，阻礙了新入局者進入市場的可能。

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政策與經濟研究所監管研究部主任李強治此前表示，工信部從不兼容、互聯互通視角出發去考慮，是對互聯網基本精神的一種回歸?！盎ヂ摼W本身就是互相連通的網絡，IP地址和域名構成的網址鏈接是互聯互通基本的紐帶，也是從一個頁面跳到另一個頁面的關鍵環節。對于最底層的網址，發明IP地址最基本的目的就是互聯網互聯互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