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劃算反腐的背后 馬云憂慮價值觀

　　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馬云的心病估計又要犯了。

　　本周，聚劃算一場地震讓淘寶系小二腐敗這一隱情暴露于陽光之下。阿里集團承認問題存在，解除公司負責人職務、開除違規(guī)員工，繼去年初B2B詐騙事件后，已再度揮淚斬將、刮骨療毒。

　　這場風波，可能暴露了淘寶系腐敗的制度問題。它已是巨大金礦，底層淘寶“小二們”握有更多資源處置權。在誘惑面前，阿里價值觀似乎再成擺設。此前馬云為此多次發(fā)內部郵件傳遞焦慮，不知這次如何解釋。

　聚劃算反腐：腐敗的“小二”

　　3月5日晚間，一位前阿里系人士在微博上預告“聚劃算要地震了”。

　　答案次日揭曉。阿里集團宣布，為推動聚劃算業(yè)務進一步健康透明公正運營，免去閻利珉聚劃算總經理職務。

　　一切很突然。閻利珉上午還在微博中談論發(fā)展愿景，下午便被解職。作為淘寶系中耀眼的名利場，聚劃算這一變故令行業(yè)矚目。

　　阿里集團官方說，聚劃算團隊管理和制度的規(guī)范相對滯后，自去年年中起，針對招商過程中不規(guī)范、“小二”牟取不當利益的舉報接連出現。經阿里廉政部、合規(guī)部等部門聯合調查，已發(fā)現部分事實屬實，部分“小二”存在嚴重違規(guī)問題，甚至觸犯法律。作為負責人，閻利珉負有重要管理責任，須對此負責。

　　“小二”是阿里集團對所有員工的稱呼，但商戶一般認為是直接與之溝通、管理、提供服務的員工。

　　多位淘寶生態(tài)內的商家向本報描述了一些常見的“小二”腐敗現象。如在受賄“小二”的庇護下，不少賣家甚至知名淘品牌獲得了質檢報告，但貨卻是真假摻雜甚至全是假貨。

　　常見的是“小二” 有償濫用權力。聚劃算規(guī)定了提交質檢報告、樣本檢驗、價格需低于淘寶規(guī)模銷售最低價等系列活動申報條件，但達到條件的商戶能否上、何時上卻由小二們決定。

　　其間形成巨大尋租空間。為了能上聚劃算，有的商家便向“小二”提供賄賂，后者則為之提供更多活動的機會。

　　一淘寶商戶說，他們在條件達標后曾10多次提交申請，卻一直無緣活動。他們甚至曾打“苦情牌”，寄送申請樣品時寫上“這已是第××次申請”，仍未打動“小二”，卻看到有的商戶短期內便輕易多次上了聚劃算。

　　更有甚者，“小二”甚至在外參股或設公司，利用職權讓其反復計劃直接謀暴利。這次大規(guī)模地震的導火索，正是內部員工監(jiān)守自盜被破獲。

　　昨天阿里內部發(fā)郵件通報辭退3名聚劃算員工。他們與兩名前淘寶員工成立一家名為“愛婚婚”的生活服務商，卻從未報備。由于與聚劃算關系密切，公司成立后多次參加活動，一度創(chuàng)造過全國團購業(yè)單次活動銷售單數紀錄，短短三個月營業(yè)額突破千萬。

　　在廉政部查實后，阿里決定辭退前述三人，永久關閉“愛婚婚”在天貓、淘寶網上的網店，阿里集團旗下所有子公司不再與之發(fā)生合作。

　　腐敗不限于聚劃算。淘寶整體生態(tài)環(huán)境中也難成清水一潭。從受賄刪除差評到利用規(guī)則分配給更多流量資源等諸多方面，淘寶小二群體中也同樣滋生著腐敗現象。

　　利益叢生之處，一些商戶群體也在迎合。不少商家在杭州常年設置專人負責與淘寶小二們“溝通感情”，這樣一群人自嘲為商戶們的“駐杭辦”。

　　有淘寶商戶曾將其經驗調侃為“得把小二處成自己的小三”。而另一家華南商戶則笑評說應該是“把自己處成小二的小三”，理由是誰在這場交易中處于強勢地位。

　　淘寶系制度缺陷?

　　淘寶腐敗可能與它目前的市場地位、產業(yè)影響力有關。“18羅漢”創(chuàng)業(yè)期早已遠去，目前它已是覆蓋B2B、B2C、C2C、O2O等商業(yè)模式，擁有800萬商戶的巨大平臺。在這平臺下，隨便做點“生意”就能賺錢，一切充滿誘惑。2011年淘寶系交易額已超6000億元，各色人馬都在其中追逐著利益。

　　知情人士稱，部分違規(guī)商鋪背后，甚至有地方政府的影子。如何維持淘寶航向，管理難度呈幾何級數提升，“這對任何一個大企業(yè)而言都是長久難題，何況淘寶一直站在行業(yè)龍頭的風口浪尖上”。

　　腐敗當然也有結構性原因。淘寶模式有一種“資源配置權限倒掛”風格：盡管戰(zhàn)略、政策和規(guī)則由淘寶管理層制定，但在大量具體執(zhí)行事務中，基層的“小二”手上反而有更多直接左右商家命運的權力。

　　領著數千元月薪的年輕“小二”手中，可以自由操縱決定商家數十萬甚至上百萬收益的資源，這為腐敗滋生提供了土壤。

　　這可能也與激勵政策有關。一位前淘寶系人士說，相比早期團隊，如今年輕人身上的理想主義色彩淡了。

　　“2005年前后進淘寶的一批還比較單純，當時的環(huán)境也與現在不同。”該人士說，那時許多普通員工同樣手握很大資源權力，但因擁有創(chuàng)業(yè)心態(tài)，而今多數又有股權，現在的新員工沒有，他們確實承受著更大壓力。

　　“阿里集團外部沒有什么對手，問題來自內部。” 杭州知名互聯網人、前阿里員工馮大輝此前也曾說，現在員工平均年齡26歲，“85后”已是主力，這部分人中的絕大多數理想已經被房子問題摧毀，如何維系公司的價值觀是阿里巴巴真正的難題。

　　內部人士透露，阿里集團高層對此十分擔憂。馬云似乎一直在從宏觀的愿景與價值觀上著手解決。去年以來，他至少發(fā)了4次內部郵件談論這一問題。

　　知情人士說，去年天貓“十月圍城”事件中，從美國急回的馬云曾接連表達過兩次“傷心”。其中一次是看到反淘寶聯盟攻擊公司，他在微博上說“疲勞心碎”;另一次是在阿里內部，他說感覺阿里價值觀有弱化，風波中大淘寶內部同心協力的程度不如以前。

　　馬云顯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去年秋天他特別寫信給阿里年輕員工，要求他們先少提意見，努力融入阿里的價值觀文化中。此外，阿里集團也啟動了相關福利待遇，為員工提供購房貸款和子女教育基金等。

　　阿里集團還在采取更多應對措施。今年1月1日之前，阿里清退了絕大多數實習生。前述前淘寶人士說，原因之一是實習生也是淘寶底層資源配置的執(zhí)行者之一，清退可減少不確定的管控風險。

　　隨后1月中旬，馬云在一次未公開的內部講話中表示，阿里集團未來三年內的基調是“休養(yǎng)生息”進行內部建設。

　　其中的一條是今年年內集團將大范圍凍結招聘，全年計劃新進員工不超過200人，不少子公司則只出不進。這或許將有助于阿里團隊價值觀的穩(wěn)定，避免稀釋風險。

　　馬云還提及另一要點是，阿里將整合整個集團的管理風格。他點名舉例說，B2B業(yè)務過去強調自上而下的執(zhí)行力，而淘寶的管理風格則是自下而下。顯然，阿里集團已將對淘寶腐敗的結構性因素進行手術。

　　馬云說，阿里集團要利用互聯網的技術、互聯網的理念，找出在知識經濟時代以人為本的真正的思想，建設一套新的管理系統。

　　這可解讀為，阿里將降低資源管理配置中的人為干預因素，代以數據化透明化的制度。而這也正是阿里巴巴集團秘書長邵曉鋒、天貓總裁張勇等一眾高管此前接受本報采訪時曾給出的幾乎一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