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現華夏文明精美脈絡

最近所讀知名文化學者李零作序的《了不起的文明現場：跟著一線考古隊長穿越歷史》一書，非常精彩。書中，劉斌、許宏等國內資深考古學家和一線考古隊長給我們展示了華夏文明從雛形到盛期的不同歷史階段的考古現場，精美勾勒出中國歷史的脈絡和輪廓。全書從文明的傳播說起，依照華夏文明考古發(fā)掘的歷史時期，由遠及近，圖文并茂地展示了良渚、二里頭、殷墟、三星堆、小河墓地，直到至今仍閃爍著耀眼人文光彩的敦煌莫高窟的考古發(fā)現，從頭到尾連貫起來就是一幅厚重而波瀾壯闊的華夏文明畫卷，同時也是一部重點突出的中國考古史。

全書是按照華夏文明進程這條時間軸編排的，據我個人理解，其實可以從人類學角度，即人類遷移的路線和時間來閱讀這本書。我們知道，古人類至少有兩次走出非洲，第一次是在50萬年前，基本分布到了除美洲之外的所有大洲。5-6萬年前，古人類第二次從非洲出發(fā)之后，分別從南亞和中亞、歐亞大草原再次進入現在中國的疆域。所以華夏文明很可能至少存在兩個主要來源，一支來自南亞這一路，由東西兩路分別向北遷移，另一支則從西南進入，向北部發(fā)展。后來隨著西方人口東移，從中亞流入新疆，再往東與之前中原地區(qū)的原住民發(fā)生了融合。所以我們閱讀這本書也可以從東南的良渚遺址與新疆的小河墓群入手，了解東西方文化交流、中原與東南文化以及西南土著文化之間的互動和淵源。

在距今5000年左右，地球進入了文明社會，出現了國家。良渚是我國目前為止發(fā)現的最具說服力的文明之一。從規(guī)模、社會等級、生產力的發(fā)展，到農業(yè)和城市的規(guī)劃等方面，都能證明其社會發(fā)展程度已不亞于古埃及，不亞于西亞以及印度河流域的文明。良渚文化主要分布于長江下游的太湖流域，距今有5300年到4300年，屬于新石器晚期，與古埃及文化處于同一時期。良渚文化從其核心圈長三角地區(qū)，延伸到山東南部，也影響了包含廣東、福建、江西一直到江浙的這樣一個統(tǒng)稱“百越”的廣大地域文化。2007年，發(fā)現了南北約有1900米，東西有1700米的良渚古城，城市布局非常符合中國古代都城的形制，良渚的農業(yè)非常發(fā)達，石犁、石鐮刀與現在沒什么區(qū)別。良渚沒有金屬，也沒有成熟的文字，但是玉器加工非常發(fā)達，這個遺址在被洪水淹沒之前，還未接觸來自西方的文明。作為考古發(fā)現的最早的文明，良渚也影響了后來的殷商時期，殷墟發(fā)現了很多的玉琮，受到了良渚玉琮的影響；四川成都發(fā)現的金沙遺址，非常著名，里面也有一件良渚風格的玉琮。

我們再轉向西北，甘青地區(qū)連通中原與西域，屬于馬家窯文化，融合了東西方文化。而順著絲綢之路向西北，就是樓蘭地區(qū)，那里發(fā)掘出了有趣的異域文化古物。小河墓葬群隱藏在大漠（羅布泊）深處，但曾經是個水草豐美、適合居住的地方。小河遺址分上下層，上層有3500年歷史，下層有4000年歷史，有360多座古墓，相當壯觀。棺木均用牛皮覆蓋，有的懸掛著牛頭，有的隨葬有牛頭。墓主的頭發(fā)是褐色的，也有略黃或者發(fā)紅的，根據鼻梁、臉型和發(fā)色分析，應該屬于歐洲人種。對下層女性墓主線粒體做的DNA分析表明女性墓主有東亞和南亞人的基因，這表明在早期存在東亞、南亞人和歐羅巴人融合的現象。那里的人們種植小麥、黍，使用的畜力是牛。牛的DNA樣本顯示它們可能是來自歐洲或者西亞的黃牛。而這個遺址屬于青銅時代，從側面表明這批人有可能來自于今天的俄羅斯高加索地區(qū)。由于氣候寒冷，高加索地帶的這批人不斷向東遷移。新疆北有天山山脈，南有阿爾金山、昆侖山山脈，這批人有可能沿著烏茲別克斯坦走廊，也就是伊犁峽谷，逐步遷移到羅布泊，并與之前在此生活的新石器時期的當地居民發(fā)生了戰(zhàn)爭和民族融合。印歐人種早在4000年以前，就一直隨著氣候變化逐步往東遷移，通過小河墓地人種的研究，可證明這一點。小河墓地沒有發(fā)現來自中原地區(qū)的陶器，說明在這個階段，這個異域文化還和中原文化沒有發(fā)生融合。

以上可以看出，我們通過考古發(fā)現，正在逐漸將斷斷續(xù)續(xù)的東西南北文化融合軌跡串接起來。從位于巴蜀的三星堆遺址里，我們也發(fā)現了，古巴蜀人既受到經由甘青翻越龍門山脈的青銅文化影響，同時也存在著來自夏商文化的玉器陶器文化，表明在這個人們一直認為是蠻荒難至的地區(qū)，仍存在活躍的文化交流和融合。這些考古發(fā)現給了我們更寬廣的視野，啟發(fā)現代人看待和處理當下發(fā)生的世界范圍內的一些矛盾沖突。